见他松弛下来,沈清颜便也悄然松了口气。 凶恶的怪兽,果然顺毛摩挲更好使。 他说的没错,她就是使了心眼儿。 当然更关键的是,她一个字都没说错,让他也反驳不了。 她的心眼儿,只用在了情绪的细微差别上。 比如说昨晚的共枕而眠,她说出来的时候,似乎是感恩的、怀念的;可事实上,她厌恶至极。 问这世间的女子,谁喜欢跟一个阉人共枕而眠的? 即便他生得再好,他也终究是个阉人! 抬眸望容隐,他已经走远了。 她忙小碎步跑着跟上去。 只将他因钦郎而生的气,给哄好了,可不够。 昨晚上她的初衷,还是在崔宰相那。她还得努力再下一城,总不能叫昨晚的那一切,都前功尽弃。 她便又抢上两步,走到他身侧,偏首看他,却迟迟不说话。 直到容隐自己皱了皱眉,回眸看她:“问。” 沈清颜这才小耗子似的笑笑:“其实奴婢是想问,宗主为何在手镯上刻‘岁岁年年’,而不是刻‘岁岁平安’?” “昨晚,宗主明明对奴婢说了‘岁岁平安’。” 容隐眯了眯眼:“有区别么?” 沈清颜却摇摇头:“有区别。不一样的。” 容隐却轻哼一声:“对本主来说,却是一回事。” 他面色又恢复了清冷:“只不过都只是句吉祥话罢了,都只是顺嘴说说。” “哦。”她便退回去,又回到他身后,只能望得见他背影,再望不见他眉眼。 啧,这个妖孽,果然又结结实实扎疼了她。 只是吉祥话,顺嘴说说。 他永远不会知道,那两句吉祥话对她来说,有多重要。 “岁岁,平安”,是她今生最大的祈望。 而“岁岁年年”则是她小小时,与小马奴的联名。 ——小马奴没有名字,她那时候小,过年的时候听大人们说“岁岁年年”,她便与他商量,说“那你就叫年年,好不好?这样,岁岁年年就可以永远在一起,永远都不分开”。 他亲口对她说“岁岁平安”,他在她手镯上刻“岁岁年年”,可是他却一脸冷漠地告诉她,这一切不过只是随便说说的吉祥话而已。 如果不是为了崔宰相的事,今天尽管是大年初一,她都不想理他了。 她想得太认真,眼眶便都有点痛。 她索性跑起来。 “奴婢饿了。先回了!” 容隐站在原地,凝望她小小背影消失。 他没回易老阁,却是转向壸仪宫。 今日大年初一,小杨后率领嫔妃、命妇,也在太庙后殿行礼。 崔幼薇留在壸仪宫没去。 她悬心阿父和家人,便没心思陪皇后去太庙。她也怕在那样的地方失礼。 皇后也体谅她的心情,便准她留在壸仪宫歇息。 她没想到,容隐会来找她。 她没带任何人,自己从壸仪宫角门奔出来。 寒风如刀,她却面如朝霞。 她一口气跑到容隐所在的暖亭。 一双眼定定望着眼前那如谪仙一样的男子。 进宫三年,她还从未见过容隐这样穿着。这样的他,便完全看不出是个宦官,只像这世上最清美风雅的翩翩公子。 是所有女娘心仪的模样。 她的心跳和气息,与她的脚步一样细碎而零乱。 她勉强定了定神,上前屈身一礼:“容公爷,奴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