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老将军回京了!崔老将军回京了!”
一名侍卫策马奔驰在闹市,一边扬鞭,还一边呼喊着。
很快,消息便传便了大街小巷。
待崔奉来到汴京城外的时候,太子已候在城门口,领兵夹道相迎。
崔奉年过六旬,面若赭石,燕颌虎须,一双英眉斜插入云鬓,他身穿藏青色征袍,手握五尺长精钢朴刀,座下一匹精壮墨玉驹。
提马到跟前,他解辔下马,朝太子一拱手,中气十足道:“末将崔奉,见过太子殿下。”
太子心惊:从幼时见崔奉得胜归朝时,就心生敬畏,见他的面,连大气都不敢喘;如今自己虽已入主东宫,崔奉也早就年迈,可震慑力却未曾减少半分。
惊惧之下,太子忙探手去扶,肃然道:“不必多礼,老将军一路辛苦了。”
崔奉双目一立,“殿下可知,官家忽然召末将回京,是所为何事啊?”
太子面露难色,“这...父亲并未与我多说,只叫我好生迎将军进城。”
崔奉稍一思索,剑眉一挑,“如此,那便即刻入宫吧。”
入皇城的必经之路上,百姓早已自发等在道路两旁,见到崔奉身影,便齐齐振臂高呼“崔将军”。
更有年迈的嬷嬷们,送上成篮的瓜果和鸡子,很快,跟在后面的卫兵们手里都被塞满了东西。
太子见状,不禁怅然,上次见这种场面,还是十六年前,崔家军出征的时候。
彼时崔奉正值壮年,威风凛凛骑坐在马背上,受天子赞赏,受众人膜拜。
这十六年间,崔家军驻守边关,又打了无数的胜仗,只是再没回过汴京。
传闻,官家派人送去的赏赐,也都被他换做米粮,分发给了边关的百姓们。
汴京的百姓,每每给小辈们讲起崔家军凯旋的盛况,无一不唏嘘。
鼎盛时期,官家曾许崔奉骑马佩刀入宫门,可他却从不曾越矩。
再次来到宫门前,崔奉将马和刀交给小黄门,又仰首驻足良久,才昂首阔步朝门内走去。
一见官家,崔奉撩袍就要跪,程抃手疾眼快急忙将他扶住,官家扶着椅子激动起身,君臣相看半晌,皆红了眼眶。
“末将崔奉,见过官家。”
“快快赐座!”官家忙吩咐道。
内侍搬来高背交椅,见崔奉稳稳坐下,官家才又开口问道:“你的腿伤,可还发作得厉害么?”
“劳官家惦记。”崔奉拍了拍右腿,自嘲地笑了笑,“末将已过花甲,身子自是大不如前,原来不在意的小伤,如今也宿疾难医了。”
官家心里不是滋味,“待会让李院判,替你把把脉,既然回来了,就好好调理一番。”
崔奉摇摇头,话锋一转直奔主题,“不知官家为何急召末将回京?”
官家抬头看了太子一眼,沉吟片刻道:“秉钦,去把你母亲请来,就说崔奉崔将军回京了。”
太子虽不解,还是领了命退了出去。
崔奉满腹疑团,官家此举明显是支走了太子,可什么事情,会与中宫圣人也有关联呢?
官家干笑两声,“前些日子,朕封了奇风作宁远将军,你还别说,这小子颇有你当年的风范呐,你就这么一个儿子,能继承你的衣钵,乃是我朝大幸。”
崔奉不语。
在接到官家口谕前的几天,他才听说崔奇风被册封的事。
在此之前,他一直以为儿子带着家眷,回了扬州亲家。
无端回了汴京,还受了封,看城中百姓的反应,像是早就得到了他要回京的消息,儿子儿媳若确实在汴京,不可能不知道。
如此说来,只有一种可能——怕被他当众训斥没了面子,所以躲在府里,等他面圣回去再磕头认罪。
“对了,朕新得了些福鼎白茶,程抃,快给崔将军尝尝!”官家吩咐着。
看来是要等皇后到场才能说了。
崔奉长吁一口气,身子向后倚靠过去,奔波数日,他也确实是累了。
一君一臣,有一搭没一搭地说话,不知道过了多久,才听得内侍清亮叫嚷:“圣人驾到!”
崔奉撑着扶手起身,刚要作揖,见到搀扶着皇后的小娘子,瞳孔一震,竟忘了行礼。
允棠上前一步,恭恭敬敬地行了个女礼,颔首道:“允棠见过外祖父。”
“你,你唤我作什么?”崔奉不敢置信。
“外祖父。”
皇后声音颤抖,“崔奉,你好好看一看她,她是清珞的女儿啊。”
崔奉怔怔看了允棠半晌,喉头动了又动,却没能说出一句话来。
“还是坐下说话吧。”官家道。
允棠扶皇后坐下,自己则乖巧立在皇后身后。
崔奉几乎是跌坐在椅子上,这也难怪,他一直以为,那孩子随着崔清珞坠入悬崖了。
看着这张与小女儿一模一样的脸,他眼眶一热,几乎就要落下泪来。
他缓了缓情绪,问道:“你是怎么活下来的?”
允棠道:“是翟妈妈冒死救下我,又把我养大的。”
“翟妈妈...是红谏!”崔奉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声音却极尽隐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