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渐深。
雷声霹雳,电光闪烁。
大堂有几扇窗户被人砍劈了,没来得及换新,风雨不断往里灌,吹灭了四处灯烛,浇湿了守夜暗卫拿来消遣的清酒小菜。
舟舟停笔,身形僵直,目中无光,心想:不如回屋。
她知道雷劈不到自己,忍忍也就过去了,如果单是她一个人在这里,一定将自己闷在房内不肯出来,可身边还有那么一个值得依靠的熟人,她不用独自承担。
*
角落里,江篱抬起胳膊肘捅了捅身边女子:“郡主怕雷,你去陪她一夜。”
杜若比江篱矮一截,话少,不常露面,她虽与江篱一样是众人领班,但一直以来都是默默待在暗处做事,能拆胳膊,会卸腿,会在马蹄踹人前用暗器袭击敌人,她干的都是力气活,不会细致地照看人,她摇摇头,拍拍江篱,又指她身后舟舟,示意江篱自己去。
江篱自我反思:“我踹烂了余记书铺的柜台,吓着郡主了,我现在都不敢在她面前出现。你说郡主什么时候能恢复记忆,可是如果她恢复记忆,肯定又吃不下饭,睡不好觉,等奉北使臣走了,郡主回到京城,长公主发现郡主瘦了该怎么办。青禾离京城远,这种小地方没人知道郡主长相,我本想着她能在这里逍遥自在度过一段时日,谁知此地恶徒无数,整天惹郡主不开心,现在就连老天都与郡主作对,今夜的雷未免太大,我们对她来说又是陌生人……”
江篱滔滔不绝。
杜若借着电光看向她身后,只说一句:“回头。”
江篱往身后看,舟舟已经准备回房,她看不清路,亲自挑了个熟人,跟在洛听风后面走。
江篱蹭一下站起来,但还是晚了一步。
洛听风进屋,舟舟跟着进屋。
洛听风停住,舟舟撞到他后背,退后一步,抬头冲他笑了笑,然后捧起手上书稿,说:“我写完了,你想不想知道书生离乡后究竟做了哪些令人震惊的事?”
“舟舟,你的房间在隔壁。”
“你一定想知道。”舟舟不由分说挤了进去,随便找地方一坐。架子上的几盏灯烛不知被什么人提前点亮,无罩,大门敞着,灌了一些风进来,因此火舌有些飘摇,舟舟觉得烛光晃眼睛,吩咐道:“你去把门关上。”
洛听风沉吟片刻,转身关门。门缝将合刹那,被飞奔上来的江篱用力抵住,江篱皮笑肉不笑,无声警告:少将军,这样不妥。
洛听风侧身让开一条缝隙。
屋内,舟舟小心翼翼护着脆弱的烛火,烛光给她容颜晕上一层暖意,屋外狂风宛如虎啸,雷电交加时,舟舟心里总觉不安,她不喜欢黑暗,不想一个人待着,身边最好有人陪,洛听风是当前最合适的人选:“洛听风,你在干什么,灯要被吹灭了。”
洛听风扬眉:你看。
乌蜀凑过来火上浇油:“你们郡主自己要进去的。”
江篱狠狠往乌蜀鞋上踩了一脚,心有不甘地松开手。
房门合上。
乌蜀神色扭曲:“你担心什么,我们公子不近女色,才不会乘人之危。”
江篱冷道:“他最好不会。”
追上来的白钰表示理解,但同样说:“公子是君子。”
江篱咬牙切齿:“是,替人擦眼泪的君子。”
乌蜀小声:“她也没躲啊。”
然后又挨一脚。
杜若姗姗来迟,递给他一块布:“少说话。”
乌蜀莫名其妙,雷雨天客栈拥进来许多人,这人他以前没见过:“你谁?”
杜若不理他,拍拍江篱后背:“安心。”
大家在外守着,谅他也不敢做出什么事。
*
屋内,烛光稳定,舟舟就着光亮开始念:“话说韩无高中状元后……”
洛听风知道她是在故作镇静,前段时间隐隐响过闷雷,那时舟舟的表现还算正常,依旧能与人谈笑风生,今夜,舟舟攥紧书页的指尖发白,勉强读了几段后,她放弃地把书稿丢在一旁:“我不太会说书,你自己看吧。”
说罢垂着头,手臂垂在两侧,她无事可干,雷电停了片刻,雨水哗啦啦浇在屋顶,舟舟没等到洛听风拿起书稿,抬眸,发现他离自己好远。
这是什么意思?
舟舟眼珠斜侧侧往周边扫过,到处门窗都是关紧的,屋里只有两个人。孤男寡女共处一室,是应该拉开距离,但是雷声大,舟舟脑海中思考不了太多,一心只想有个人靠近些陪她,她拍拍身侧:“过来看书。”
“先不看。”洛听风神色复杂,抬手覆在书页上,骨节分明的手指微动,直接将整卷书倒叩,他没坐下,二人距离不算太近,舟舟仰头看见那双黑眸在略高处,幽暗得仿佛屋外无限长夜。
“不看书,那做什么。”
洛听风问:“你怕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