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来到后院厩棚,却见一马夫正在为一匹骏马擦拭伤口,那马肤白如雪、身姿雄伟,然躯上却横布着一道道血痕、触目惊心。见来人似疑其伤为魔怪所为,马夫连忙解释,原来此伤是被县令鞭打所致。
这马夫见三人好奇,便将其中往事娓娓道来。原先这府中养有一双良驹,其一雪白,其一炭黑,这两匹马皆价值连城。后来黑马生了一子,与其父母不同,这驹毛色如碎银洒落,月下流光溢彩,令人目眩神迷。于是不久,便有一商贾出巨资买下了这匹小马驹,说是待养大了再剥皮给自己做一件银袍。在这小马驹被运走后,母马日渐消瘦、且时而精神失常一般撞出马厩在院里奔驰,任他几番加固绳索也无济于事。终有一晚,他与县令来马厩查看,却亲眼见到公马为母马咬破绳索,母马挣脱之后一路猛冲,旋即翻身跃过一丈高的院墙,就此消失在茫茫夜色中。而此后,每每忆起此事,县令便迁怒于公马,数度挥鞭而下,马夫虽怜悯之,亦不敢言。
司徒岳沉吟片刻,问起此事发生之时日。
那马夫想了想便道:“约摸是一个半月前。”
“你怀疑那食马怪与这消失的母马有关?”沐秋茗问道。她也有此疑虑,但仔细想想,舐犊情深纵然易使其心智发狂而招致邪祟附身,然而频频袭击同类又是为何?
司徒岳摇头道:“不好说。”
“不管是或不是,它定是能将那魔怪吸引而来最佳诱饵。”凌司辰一边说着,一边抚摸那马的脖颈,谁料这白马异常乖顺亲人,吐着白气便往他怀中轻蹭。他轻笑,此番场景倒是让他忆起少年往事,那时他与凌北风一人御一匹白马,于岳州城外的草地上纵情驰骋。
当手触及伤痕时,白马哀鸣阵阵,倒是将他拽回现实。他怒掬双拳,这县令心狠手辣、又是何等软弱无用,才能将忿怒之火发于可怜之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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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近傍晚,岐州城内一片旷地,周遭行人皆被遣散。
凌司辰将白马牵至此处,将其缰绳拴于一根石柱上。他静静地伴在马儿的身侧,一手掌着剑柄随时准备,一手轻拍马颈、使其镇定。
沐秋茗在一旁手执玉笛,而雪鸟已被她从封印中唤出,巧然立于其肩。
而司徒岳则隐于暗处,她的灵力过于强劲,只怕会惊扰魔物。
三人皆屏息凝神,落霞逐渐黯淡,万籁俱静的空气中仿佛只能听见那白马不安的踏地之声。忽然一股令人窒息的祟气袭来,顷刻黑云笼罩,不远处刚亮起来的灯火被瞬间扑灭,原本支着窗檐打算看热闹的住户惊得立马将其紧闭,四周一片死寂。
便是此刻,沐秋茗又听到了一阵不太寻常的呜呜声,其音恰似水魔那时的婴儿啼哭声。然而愈发清晰后,她辨出这次竟是马儿嘶鸣的声音,但却十分遥远,定不是身旁的白马所发出。
她一阵头皮发麻,又拍了拍身边的凌司辰,问他这次是否听见。
凌司辰点点头,示以确定之意。
在船上的后几日她便他询问过当日那水魔之事,那时他给的也是肯定回复。这使她放下心来,至少不是她一个人的幻听,不过也留下了新的疑问——这声音究竟是谁所发出?
那嘶鸣声越发逼近,而一团黑云也汇集于不远处,忽地攒聚成一匹骏马的形状。那滚滚黑烟形成的马匹有数十尺之高,双目血红、口生利齿,而鬃毛飘飞盘曲,其貌狰狞可怖令人胆寒,而它浑身压得人喘不过气的祟气则无疑是上等魔之物。
那魔怪发出刺耳的轰鸣,似电闪雷鸣般向白马的方向疾驰而来,凌司辰早已解了缰绳系于手上,只将白马往一侧拉过,那魔怪的烟雾惊险地擦过白马身躯,留下一道更深的乌黑血痕。而白马则失控地惨叫,奋力挣扎,凌司辰只能用双手紧紧将其控住。
沐秋茗不知被何物所吸引,仍站在原地不动,听见凌司辰急切的呼喊声方回过神来,赶忙闪过一边。抬手正欲奏笛,却见眼前倏然闪过一道澄黄的身影——说时迟那时快,三尖枪似皎月划过,只一招,便将那魔烟化作的马怪斩为两断。随即而至的是一声短促而有力的“灭”,却见那魔怪的后半身于指尖仙法下燃起幽蓝色火焰,瞬间便灰飞烟灭。那前半身也只是匍匐在地,早已没了反抗之力。
这番行云流水的招数看愣了凌、沐二人。惭愧中,他收好了剑、她放下了笛。
除了曾在他兄长凌北风修行时窥见过以外,此番还是凌司辰头一次见到如此迅捷而刚猛的招数。他暗暗惊叹,却又兴奋不已,真可谓是人外有人、天外有天,世间广邈、高手万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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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先盘集高空的黑云逐渐散去,傍晚的天空恢复了澄明。
司徒岳见那前半截马头已没了生气,正欲再施一遍灭却之法,却被沐秋茗轻声喝止。原来是那匹白色公马已平静下来,它缓步走向那半截狰狞黑烟裹成的身躯,意外中,它低头轻轻舔舐了那马怪的头颅。
“玄夜,是你吗……” 那县令府上的马夫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