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授意下,又宫人将腊八宴上现世的鸳鸯画又重现在徐降林面前,徐降林只消抬头看一眼,便认出画上之人是自家女儿。
徐降林侧目揣摩皇帝神色,试探问道:“这……小女身边是哪位郎君?”
那拿画的宫人阴恻恻地扯出一抹笑,低声道:“是前些日子谋逆伏诛的大皇子。”
只听见一声闷响,徐降林就这般直直得跪了下去,高声喊冤:“还望陛下明鉴,小女年前离家便再无信件来往,草民未曾听闻此事,既无父母之命,又无媒妁之言,知栀便还是我徐家女,高攀不上大皇子。”
徐降林声泪俱下,声声艾艾可谓是听者伤心,闻者落泪,将慈父形象占了个十成十。
皇帝只是袖手旁观,面上无半分动容之色,眼见徐降林的话要掉地上了,那拿画的宫人将手中画卷拢起,神色倨傲,侧目打量他:“徐大人有所不知,早在腊八夜宴之上,陛下便已为徐小姐赐婚,如今的徐小姐乃是皇子妃。”
徐将林心知不妙,暗自盘算一番,果断撇清关系:“既然是陛下赐婚,那知栀便算不得徐家女,陛下圣断草民必然无怨言。”
皇帝面色不悦,隐有发怒之迹,“太常寺少卿已悉数招供,朕看你是不见棺材不落泪。”
说罢,一张状纸飘飘然落在徐降林面前,激起惊涛骇浪,徐降林膝行上前,抖着双手将那一纸状书拾起,只是瞥了一眼,便不敢再看,以额触地,高声喊冤,隐约可见锦衣之下的背脊在微颤,连说话的声音亦是,“陛下明鉴,扬州与京城相隔万里,若无文书通往,草民即便有通天之力也无法与他们共谋造反,定是太常寺少卿污蔑草民,一张状纸如何能定生死,若是少卿非要咬死草民,也该拿出物证人证才是啊!”
皇帝不置可否,“素问徐家手足情谊弥深,朕若是未曾记错,你与太常寺少卿乃一母同胞。”
徐降林连忙矢口否认:“自古政商最恐一家,二弟身登青云之梯,幸得陛下赏识,草民不过是轻贱商贾,从来不敢妄想高攀。”
“如此一说,倒是朕冤枉了你?”
“并非如此,是有人恶意蒙蔽陛下视听,致使君臣离心,所幸陛下圣明,不受奸佞蛊惑。”
皇帝轻笑一声:“甘露十四年,朕本该大赏你挺身而出,带头募捐,奈何国库空虚……”皇帝短暂叹惋一声,而后道,“朕看过今年户部递上来的淮南税收奏折,也知晓你勤于纳税,为朕解决良多后顾之忧,加之近日之事实在是委屈你了,于情于理朕都该大加封赏,奈何前些日子蜀中水患,国库空虚……”
前些日子渐渐回温,西北严寒之地冰川消融,一路下流汇至蜀中,蜀中地势低凹,阴雨绵绵遇上冰雪初融,涝灾雪崩接踵而至,人员伤亡不计其数,农作物也大多冻伤冻死,赈灾款拨了一批又一批,灾区折子如雪花般堆积,皇帝鬓间愁出几缕白发。
奈何秋收已过,春收未至,中央甚至找不到理由增收赋税。
徐降林当即便知晓,这是去枪打出头鸟,恰好中央银钱匮乏,恰好徐家缴税缴得积极,徐将林也只能打碎了牙往肚子里咽,咬牙当了这个冤大头。
“徐家得天恩庇佑,才得以有如今成绩,又岂敢居功邀赏?草民深受陛下信赖,如今亦是到了草民回馈陛下之际。”
皇帝眼眸亮了起来,“哦?”
徐将林不卑不亢,“草民愿将粮仓所剩的五万石粮食你尽数运往灾区,在扬州带头募捐两千两白银,只愿能以贡献绵薄之力为陛下解忧。”
皇帝又是一副愁眉不解的模样:“爱卿所捐之物是够灾区撑过冬日,只是不知开春后又该怎么办?”
徐将林心一横,咬牙道:“草民自愿多加两成春赋。”
皇帝面上逐渐浮现满意之色,连连点头:“今日之事多有委屈,你安顿一晚,明日朕便派人护送你回扬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