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嗓音微哑,带着点说不清道不明的戏谑。
柳钰笙闻言一怔,还未从他清冽的声音中回过神来,她已经连人带马缩到了草丛后,眼前一黑一白两个人影扭打在一起,电光火石之间,只听咚的一声巨响,黑色长刀砍下了那山匪的头,咕嘟咕嘟地滚到了距离少女脚边不远的草丛里。
她缩在角落,吓得大气不敢出。
虽说一路上过来见到这些堆了满地的山匪的时候做足了心理准备,但她如何说也不过是个才及笄不久的世家女子,别说是杀人了,就是杀鸡都不曾见过。
如今不仅见到了,还见到人就这般轻而易举地死在了自己面前,掉脑袋就像掉豆腐一样,啪地一下就这么掉了。
而此时黑衣少年正不紧不慢地擦着他那把削铁如泥的长刀,长指一下一下地敲在刀刃上,瞥见她偷看他,便也回过去一个薄凉的眼神。
柳钰笙头皮一麻。
她腿软动不了,虽然知道是少年方才救了自己且对她也没什么敌意,但见到他一点点朝自己走进,心底还是忍不住犯怵。
一步,两步。
他浑身沐浴鲜血,如同从地狱里爬出的修罗恶鬼,长刀凛冽,映出他那一双薄凉的眼睛。
“你......”
惊魂未定的少女刚准备向后躲开,就见方才还杀的像个修罗神一样的少年猛地喷出一口血,直挺挺地向自己倒了下来,柳钰笙赶紧伸手接住,接着被血腥洒了个满怀。
手上黏糊糊的,那个人的血。
她跪坐在地上,狼狈不堪地抱着第一次见面的少年,她手脚软得厉害,实在没法将人推开,只能让少年整个人就这样软倒在她身上,两人贴合紧密几乎没有一丝间隙,少年的鼻息滚烫地令她耳根发麻,就连身上也沾染了他的味道。
鬼使神差地,她双眸一颤,伸出手轻轻扶住了他的肩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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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六,你过来。”她心不在焉地撑着脑袋,点了点几个没受伤的侍卫,“你先去陶家回个话,别让姨母等急了,我们稍后便到。切记不要大肆声张,别惊动别人。”
似乎是想到了什么,少女微微鼓起了脸颊,不悦道:“尤其是于姨娘,免得她舌头长的不知往哪搁,又整天在那掰扯是非。”
他们进城的时候正值巳时,日头偏西,还好此时行人并不多,不然陶将军的表姑娘这般狼狈进城,若是被有心人见过传了出去,于柳家,于陶家,皆是不利。
但这话还是要回的,姨母待她极好,多少说一声,也省的人担心。
少女眸中目光流转,她看着包裹在自己手臂上的纱布,若有所思。
他们一进城就找了郎中进行诊治,索性大毓未有宵禁这么一说,医馆也还开着门,他们几人见状也松了口气。
柳家家仆伤的并不算重,多少不过是些皮肉伤,草草包扎一番后就无事了。倒是柳钰笙严重些,小姑娘细皮嫩肉的从未骑过马,这惊马失控跑起来那是不管不顾的,将她摔了不说,这两腿之间那等私密处还蹭的破了皮。
还好伤的并不重,依大夫所说,那便是幸好她摔下来时正好落在了草丛里,否则这一个不好,现在躺在床上不省人事的可就是她了。
柳钰笙说完之后便摆摆手让所有人都下去了,只留下翠红一人贴身伺候。
方嬷嬷听罢一怔,慌忙道:“不可,小姐,还是让老奴伺候您罢。”
“不必。”柳钰笙摆摆手,“你下去罢,这里有翠红便够了。”反正她伤的也不算重,不能走也不过是因为□□的那尴尬处一走起来便磨的生疼,不过还好,从家里带回来伤药属实效果不错,只需在客栈修整两日便能进城了。
这两日顺便也修修马车,弄丢的那些首饰珠宝找不到就算了,当务之急是先将伤养好。
她托着下巴想的出神,没注意到一边的翠红咳了又咳,还疑惑她为何这样看着自己。
“大小姐,那个。”小丫鬟眸光躲闪,“大夫似乎有事要问您,是,关于那个恩公的事情。”
倒茶的手指狠狠一滞。
“和掌柜的说一声,多给些银子,哦对了,替我去和外头的大夫也说一声,让他定期来给他换药。”她咬咬牙,十分不舍地从包袱里掏出一小叠银票,“人家到底救了我们,咱们不能恩将仇报。只是这江湖人到底不是咱们能惹得起的,咱们一报还一报便罢了,往后不要再提。”
方才是热血上头了脑子一片浆糊,现在在客栈饮了两杯冷茶后再回想起方才的那一切,她只觉得背后一阵生寒。
她,柳钰笙,一个未出阁的女子,居然就这样和一个郎君抱在了一起,还好家仆们赶到的时候她已将人松开,否则若是被瞧见了……后果将不堪设想。
她摩挲着茶盏上的纹路,回想起少年那一双如孤狼般的眼神,望向她的时候像是要将她吞进去一般,心上就不由得一悸。
“这样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