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始,星列浪峡,澄净缄默。一叶快艇驶破水道,缓缓又平稳的停靠在了无人码头。
船头站着个人,她身后的船帘里坐了两个人。等到岸上的老妪将船绳拉起,丢给一边的少女,船上人便可安稳上岸。鹤梦和老妪点过头,转身之际,船舱里的人已经出来了。
温砚的面色苍白如许,比他方小产时好了一些,但他眸中痛苦仍在延续,鹤梦担心他路上受不了颠簸坎坷,便给他喂了安神的药,如今药效退去,他又离不开她了。
鹤梦见他朝她快走几步,忙伸手去搀扶他。温砚靠在她怀里,眼里有些怨。他的眼睛直勾勾的望着鹤梦,竟然未同岸上人打招呼。鹤梦抱歉的对他道
“我看你睡下了,就先出来探路。”
温砚不说话,只是还那样看着她,直到她向他保证下次不会抛下他自己出来,这才算哄好了一些。
鹤梦在江峡一带有处宅子,也算是陈家的家业,后来不知什么时候被赠给她了。鹤梦本就想过得空带他来山中小住,如今是不得不提上日程了。温砚身子底不好,加上前段时间心里生些郁结,养得孩子根基不固,到底没有留住。虽是年月不大,温砚却极其珍视这个孩子,小产后受了刺激,再加上鹤梦忙于脱身杨家事,温砚恨他帮不上忙,竟月子里失了声。
杨万亭的死被上官白早找好的替罪羊揽下后,鹤梦未犹豫,请辞了忘机楼校尉一职,带温砚离开了伤心之地。她并非冲动之人,只是如今没有比他好起来,更重要的事情了。
温砚拉着她的手,随她到了岸上。老妪姓陈,并非本族人,却也算沾亲带故。陈老与她的老伴已经替陈家照管山居已久,尽心尽力,引着他们到了家中,一切都和荒芜二字沾不上关系。
“少主,厢房已经收拾好了,锅里有鱼和鸡,都是乡下东西,您与夫人有什么想吃的,明天我们再下山去买。”
“奶奶,您是长辈,喊我名字就行。”
陈老与陈翁皆笑,不反驳。陈翁看向温砚的眼神带些心疼,从灶房里端出个白玉盘,盘中青花小纂,摆了整整齐齐的两方阿胶。
“这山里好,好就好在东西少,能想自己事情的时间就多了。这也是为什么陈家这么多人都喜欢往山里跑,有时候能找到自己,比找到真相还要重要。少夫人是个聪明人,肯定能想明白的。”
陈翁把阿胶糕切成小块,撒上果仁干脯,然后端给温砚。鹤梦伸手接过,看了看他,等到她见温砚点了头,她便喂给他吃。
“少主,东西都摆好了,您和少夫人慢用,我们就先回去了。”
“陈老,留下来一起用饭吧。”
二老皆摇头,示意她不要客气。
“少夫人快点好起来,比什么都好。”
他们关切的眼神看在鹤梦身上,看的她心里一暖。鹤梦想去送他们,温砚的手却紧紧的勾着她的小指,鹤梦不想他再走这么远的山路,便着随行的月如去送一送。带着好些京城来的东西,月如去了。门扇被她掩上,就连月光也照不进来了。
“就这么舍不得我啊?”
温砚半个身子挤进鹤梦怀里,他本就强迫自己吃下鹤梦喂来的鱼汤,闻声突然抬头,眼瞅着她,然后断了线的泪珠便滴下来了
“抱歉,是我舍不得你。”
鹤梦有些慌神,安慰着,她拿着丝绢给他拭泪。温砚别过脸去,鹤梦趴他肩头上,道
“别哭,你学医,难道还不清楚现在不能再哭了么。只要你不哭,怎样都好。”
温砚对着鱼汤,轻轻摇了摇头
“不想吃了吗?”
鹤梦皱起眉头,一天不愿意吃饭,这样身子怎么能好起来
“再吃一些好不好?就剩一点了,就当是为了我。”
温砚点点头,就着她的手喝完了那碗汤汁,可还未等鹤梦把碗放下,就见他匆匆跑出去。鹤梦跟上的时候,便见蹲下身子,背影颤抖着。他几乎要将胆汁吐出来了。
鹤梦忙去搀他,却被他轻轻推开手。他捂着嘴,眼角噙出来泪痕。温砚担心她嫌脏,不肯让她去碰他,鹤梦却未顺他的意,一把将他拉过来,扶他回了房中的榻上,对他身上的污渍视而不见,为他换了身干爽的衣服。温砚看出鹤梦眉头紧皱,他伸出手捋了捋,却被那人抱进怀里。鹤梦心疼道:
“像个小宝宝一样。”
温砚强扯出个笑容,拍了拍身边的空地儿,鹤梦顺势躺到他身边。温砚拉过她的手,在上面写了个“囚”字。
“你想让我把你关起来吗?”
鹤梦不解,却看他点了点头,鹤梦再问
“你想做我的笼中鸟?”
温砚继续点头,鹤梦的手触上他的脸颊,渡了些温暖给他
“清许,你喜欢我对不对?”
温砚的身体慢慢靠过来,小心翼翼的嗅了嗅她身上的气息,仿佛此刻只要她在身边,过往一切都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