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衍恢复的极快,但到全好的时候还有些日子。队里的医师不似温砚那般持重,他的伤口便交给了温砚处理,也是留住了温砚的一个理由。
第二个理由就更顺理成章了,封国小匪偷粮之际烧了栈道,回浮州的路断了一段,但是好在可以修补。此外鹤梦近日的脾气都有了发泄之地,她主动率兵去监察栈道属地,顺便惩治一番眼皮子底下爬灰的匪贼,临国的见了她,军营的治安都好了不少。
张衍的密帐防狼似的埋了一圈儿沟渠,他的居处像个小岛似的耸立在中心,寻常只有鹤梦可以进去与他商议军中事,其他将军都没有这个运气。此时张居可以进第三个人,听说是鹤梦劝动了张副将。
温医师宽松的衣袍掐着腰身,明明是在军地中,便穿了一身缠丝蛋青织锦,面色配着半散的发髻恰到好处,同往常一样束着利落额发的张衍望着他红润的面色,嗤了一声。
“鹤梦呢?”
温砚眼皮抬都不抬,端着一把小银剪细细剪下张衍伤口上覆盖的皮革。张衍咬着牙,提神望他那把锋利的刃
“有思去忙军务了。”
“有思,是,她的字?”
“你们不是还成过亲么,这种事都不知道。”
张衍笑的刻意,温砚回之淡淡一笑
“成亲后当然忙着做别的事,这种事她以后总会告诉我。”
“你觉得还有以后…嘶!”
张衍眯了眼睛,连着在伤口上吹着气。温砚松开“不小心”按在他皮肉上的手,一瞬的功夫换好了湿药材,褐色的药草被他工整的放到一边,温砚挽上几寸衣袖。
“这是我们的家事,至于以后,我的妻主也不会让外人干涉的。张副官。”
“你的妻主?你确定,这次她回了京城,还会认你是他的夫人?”
张衍撩上衣袖,蒙出细汗的额头顿了顿,又朝温砚靠去
“孩子算什么,我也能给她生。而且我能保证我这辈子只喜欢她一个,我愿意放下一切为了她去京城伺候双亲,只这点就比你强。”
温砚不发一语,清点着药箱里的东西。张衍又继续道
“一间院子,两个孩子。我再找我母亲给她提提官职,这辈子绝对哄的她想不起来你了。但是你放心,有思的孩子,我会替你照顾好的。”
温砚抓住张衍想去碰他肚子的手,他眸色沉敛许多
“这个机会,我不会给你。”
“什么?”
“你说的院子,鹤梦已经给我了,她亲手打造的,全京城找不出第二个。”
“区区一间院子。”
“还有孩子。我小产时,她对我的好,可是你想不到的。”
温砚声音有些哽咽,过去的一切,如今看来已经回不去了。他背对着张衍,视线正好对上鹤梦曾留在这里的一件外披,张衍起身的动静传入他的耳朵,温砚神色有些不自然
“她对你的好,我真羡慕。但是毕竟都过去了,没珍惜她的人是你,温砚,你是不是不敢去想她把这些好放在我身上,是个什么场景。”
张衍笑笑,憧憬道
“我可敢。”
温砚的心跳空了一拍,宛如万蚁噬骨一般,温砚在他的营帐内待不住了
“你们的事,我都知道。而且温砚,你别再假惺惺的追到营地来见她了。你根本就不爱她,你只是贪图她那点好而已。”
“不是。”
温砚捂着胸口,想要辩解,却被张衍俐齿夺过话口
“不是吗?温砚,你都为她做过什么?陈鹤梦刚回京城的时候,你在她姐姐灵堂里要将她置之死地,她不计前嫌娶你,护你,你又是怎么做的?”
“我,自然是做了主君该做的事情。”
“温砚,你根本就不关心她。你知道陈鹤梦瞒着你都在做什么么?她离京前整日走在刀尖火海上,那夜她自己回疆北,满脸的失望,我一点都没认出来那是我曾以为不会再回来的陈有思。”
张衍收敛了笑容,咬牙切齿道
“听说她在京城娶了夫人,我本接受了她再也不从军的消息。没想到正好是你,亲手又把她给我送回来了。”
温砚心里那点执念霎时间溃堤瓦解,他说的对,婚事一开始就是出于他对她那点一直未说出口的喜欢,仗着她对他的同情,才将鹤梦留在了他的身边。可他却恃宠而骄,一直未去向她解释他对端仪的感情,反而一而再而三的伤她的心,这样的他,凭什么又因为他的执念把本属于军营的妻主囚在身边。
温砚第一次端详起面前这个男人,他傲气,豪爽,皮革下野性的露出一截刺青,却能为她做出最灵巧的机甲,也能让她推心置腹,甘心做她的解语花。这样的人好像才是她的良配。
温砚怅然了。他没有说什么,转身朝屋外走去。踟躇之时,那只药箱都未带上。
突然,一只手抓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