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旁的小几上,一边烘着冻红的双手一边道:“自洪武帝开国以来,淮水以南一直纷争不断,为巩固皇权,太祖父不得已纳各侯女为妃,许封地厚禄,后宫逐渐沦为诸侯权力的角逐之地,外戚干政愈演愈烈,到父皇这一辈,朝中百官的任职,十个里有九个是通过仕族举荐而来……”
他叹了口气,有些无奈道:“皇权逐步瓦解于中原各仕族手中,所以陛下要通过科举,选拔自己的忠良,科举制度改良固然重要,但笼络仕族为陛下所用,才是本源。”
……
回去的路上,叶清远的心绪有些微妙,这个太子的脾性似乎与六皇子口中转述的有些不同。
六皇子曾言,大哥谢尧心思单纯,不察人心,易被奸佞所惑,此人若坐帝位,国将不保,民亦难安。
而今日一交,叶清远反而觉得,谢尧不仅极善洞察人心,还能知人善任,剖析朝事鞭辟入里,更难能可贵的,是他拥有六皇子所没有的圣子之心。
而谢尧在将叶清远打发走后,却对身旁的李公公不深不浅的问了一句:“你向来善作伯乐,说说这位叶公子。”
“奴不敢评。”
“但说无妨。”
李公公这才犹疑道:“奴只知这霜寒天里,叶公子挽袖三寸,想必是个不怕冷的,可咱家又见他生了冻疮,刚好露在那三寸之外,这……奴有些看不懂了。”
这番话并未直言叶清远的才学,却将他剖析的更加入木三分。
“他在提点我。”谢尧道,“李公公,如果一个人父母早亡,得亲眷收留,而恰巧这个亲眷无子,只有二女,换作是你,家中劳作,可要帮衬?”
“那是自然,养恩大于天,既然养父膝下无子,那我自要承担子之责。”
“而他却不识五谷。”谢尧摇头嗟叹,良久道:“朝廷需要的不是能仕,而是贤仕。”
霞光为田野的落雪覆上金红,叶清远乘马车回了淮水城内那处太子为自己安排的小宅里。
刚下马车,便从早已等在门口的信童手中接过了多封被退回的信件。
“公子明日还送吗?”信童嘴里叼着根草秆,不耐烦的问道。
叶清远攥着手中那些连封蜡都没开启的信件,颓唐了一日的苦相,终于毫不掩饰的显露。
他吸了一口冬日黄昏的冷气,倔强道:“还送。”
进了屋,他默然地坐在堂厅的案桌前,一封封打开那些写给江赭的信。
她竟是连看都不屑。
究竟是哪里出了问题。
屋内炭火未燃,寒意入髓,好似爹娘在淮阳给他留下的那处宅院,每到冬日,便如冰窖,鬼来了也要抖上三抖。
可前世的江赭却在及笄礼后,身着金钗喜服,背了一包袱的银票,只身踏进了他的那所破宅。
她来的第一日,还未来得及置办棉被炭炉,夜里的二人便将就在那床薄毯中,相拥而眠。
江赭穿着喜服缩在他的怀中,牙齿发颤道:“你……你小子是只熊吗?要在这冰窟中冬眠?”
他揽着她抖若筛糠的腰肢,吐息却开始灼热,“姌姌,我有个取暖的办法,你要不要试试?”
叶清远覆在她腰间的手掌,挪移到喜服的束绦上,在她慌乱的眸光中扯开。
鲜红的绸缎褪去,新月似的弯肩微颤着耸进他的怀里,冰凉的玉臂在衣裙落下的那刻,仿佛冷的厉害,迫不及待的环住他燥热的身体。
她羞涩中带了些严肃道:“清远,我要让你住最大的宅子,烧最旺的炭火,要让你做全淮阳最有权势的人,让那些狗眼看人低的鼠辈高攀不起。”
烛光嵌进她琥珀色的美眸,在叶清远的心头燃起了点点星光。
那一刻,只有叶清远自己知道,那副在她面前无时无刻不在带着的面具,刹那间,猝然碎裂。
之后,落在她唇间的每一个深吻都真挚。
那是他们二人的新婚之夜。
在那间寒冬的陋室里,颤抖而炽烈,仿佛夏日已至。
……
叶清远环视着今世凉寒依旧的屋宅,却没有了那个相依取暖的故人。
屋外的脚步声,将他从回忆中生硬的扯回。
“谁?”叶清远警惕的喝道。
一道人影伫在了门外,“奴是六皇子的人。”
叶清远心口一紧,这个音色他再熟悉不过。
六皇子谢廷的贴身婢子,九月。
前世,谢廷为了掌控他,果断将九月送他做了妾室,此女外表娇柔,心机却深沉,平日里深居后宅,对江赭和贺玉婉的吵闹置若罔闻。
沈澈得势,叶府落败后,她也是跑得最快的一个。
虽说身子给了叶清远,但那颗倨傲又龌龊的心,却永远属于六皇子。
叶清远起身,为其开了门,脸色漠然,似乎在看一个陌生人。
门外的九月着一身男装,却丝毫掩不住胸前的突起,袅娜销魂的身段,仿佛故意露给他看一般。
只是叶清远鄙夷的目光,让欲使出解数的她有所收敛,仅是眉眼含春道:“小殿下说,叶公子是聪明人,看到这封信,自然知道他的意思。”
叶清远心中盘算,那篇策论在交到圣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