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后的碧空,如璞玉被琢,变得莹润透亮,干净明澈。
江赭捧着一盏热茶,正坐在院中的梅树下透气,手边摊开了一本账,是这些年她这个嫡女寝院的日常开销。
只是漫不经心的翻了翻,便被上面篡改的支出恼的皱了眉。
李氏平日里变着法儿的苛扣她也就罢了,竟还虚假放大她的开销,比如这炭火支出,若真如账本上记的那般,怕是整个江宅一起烧,一个冬日也烧不完。
前世的她,自然不会关心这些细枝末节,但她如今给叶清远打理了三年的府邸,心境不可同日而语。
李氏母女拿她的,她必然要分毫不差的取回。
……
临近午时,明月像往常般攥着一沓信笺而来,不用看也知是那混账叶清远的笔墨。
这小子为了让她读信,狡猾到名字都用了假的,更恨不得将信的内容写在信封上,但江赭每每看见那副清秀的瘦金字迹,都会不耐的摆摆手道:“退了。”
“小姐,我听信童说,这里面有一封小侯爷的信。”明月摸索着,准确的从那摞信中抽出了一封,递到了江赭的手中。
打开信件的江赭,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惹得明月有些好奇道:“小侯爷写了什么让小姐如此开心?”
正午的日光透白雪亮,打在江赭手中的信纸上,照出了上面歪歪斜斜的两行丑字:“卯时,一只灰头八哥入寝,捉之囚笼,教其语,姌姌可有兴前来观之?”
可以看出,那拙劣的笔锋,已是在尽力让自己的字看起来端正整洁,奈何心有余而力不足。
江赭拾起账本旁的笔墨,在末尾回了一句“没空”,又觉不妥。
毕竟几日前,这小子将那李氏密谋陷害自己的药方露给了她,这份人情,是要还的。
遂勾掉了那句“没空”,改为“好”。
写罢,将信折好,放回信封之中,这才回了明月的话道:“我笑他字丑。”
明月接过回信,却未急着离去,提醒道:“小姐,李氏在老爷房中主动放了休书,收拾了行囊,要回渝州娘家。”
江赭一愣,心想这二房母女是在祠堂跪够了,设法脱身呢。
“休书。。。”江赭轻蔑一笑,“出手便是关公刀,这是自斩财路,走黄盖的路子,我爹心软,见不得血,可不能让她做了前锋,明月,我让你盯的江梦呢?”
“江梦从昨夜就跪在老爷书房门前,前前后后怕是有三四个时辰了。”
江赭听罢挑了挑眉毛,本想伸个懒腰,却扯疼了后背还未康复的鞭伤,疼的她吸了口冷气。
依江赭对这母女俩的了解,犯了这么大的错,定是要消停上一阵儿的。
可如今又是休书,又是长跪不起,对着她爹软硬兼施,这是要负荆请罪,咸鱼翻身啊。
她猛地想起了几日前,沈澈给她带来的那张药方。
江赭抿唇思忖,努力回想前世,近日到底有何事,能让她母女俩冒着得罪江淮的风险,也要迫不及待的戕害于她。
母亲给她留下的兵书中云:“大战之后,当休养生息,敌若骚动,必得己未得之东风。”
如今正逢腊月幕,开了春便是年,过了年进了深春,淮阳商贾们最盼的日子便是赴京的簪花酒了。
“簪花酒!”想到此,江赭不自觉的低声喝出,将身旁的明月吓了一个冷怔。
上一世的簪花酒宴之前,她早卷了嫁妆,进了叶家的门,自然是没有机会去了。
所以,官家送来的帖子,自然而然的落到了江梦的手里,一开春儿便随母亲李氏赴了京,在那酒席上大出风头,不仅得了贵妃的簪花,还被赐了一份不薄的嫁妆,回了淮阳后,便跟沈澈成了婚。
如今,江赭虽有婚约在身,却没成婚,还是江家未出阁的嫡女,簪花酒的邀贴自然落不到江梦的头上。
想必母女俩因此才抓了那副迷药,让她神不知鬼不觉的出点意外,好让江梦代替自己去京城招摇一番。
簪花酒宴,受邀之人,不是商贾巨富,便是世家公子,若江梦能脱颖而出,说不定连婚事都能一锤定音。
洞察到李氏母女心思的江赭,胸口憋了一股浊气,她端起桌上的手炉,起身缓缓踱步了片刻后,吩咐明月道:“去给我端盆热水来。”
江赭进屋取了帕巾,沾了热水,将自己的额头与脖颈捂热后,钻进了被窝,朝明月道:“去喊爹爹过来,就说我鞭伤复发,高热不退,怕是不行了!”
末了又朝转身离去的明月叮嘱道:“进了书房的院门,你就开始哭,若是不会哭,就照着江梦的样子学,她强你便弱,她弱你便强,记住了吗?”
“记下了!”
明月还未踏进江淮的宅院,便听到了江梦梨花带雨的抽泣声,若是被不知前因后果的外人听去,还以为江梦在这宅院中受了多大的委屈。
在怡春坊看惯了女人嘤泣的明月,又怎会在“哭”这件事上落败,甫一进院,便腿若无骨的跪了下去。
虽说双目被麻布遮住,但明月从来不觉得情绪的表达就一定要靠眼睛,此刻耸动的双肩,哀怜的音色,皆要比江梦技高一筹。
这些能够博得男人怜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