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阿姐!怎么是你?”
苏岫又惊又喜,骆驼上的白无双也是一样,两个人都没想过会在亡川重逢。
白无双还愣着,倒是她身后的白怀清先脱口而出:“姨娘。”
如今白怀清再不是什么世子,整个人黑了些也瘦了,看上去已有少年人的沉稳。
白无双霎时红了眼眶:“阿岫,亏是遇上你了,若是旁人我还不信,这里遍地都是庸医,你快给如儿瞧瞧,已经烧了一天半了。”
苏岫看了看被白无双抱在怀里的女孩,细胳膊细腿的,双颊烧得通红,额间又有汗珠浮着,一副楚楚可怜的小模样。
“如岫都长这么大了,上次见她,还是襁褓里的婴孩。”
“是啊,小孩都长的快些。”
苏岫熟练的摸了脉,心里便有了药方:“白阿姐,你别担心,如儿的病不重,我这就去煎药,喝下药烧便能退了。”
白无双从骆驼上跳下来,让白怀清看着货物和行李,自己则亦步亦趋地跟着苏岫,哽咽道:“阿岫,真是多谢你,原本如儿的病还没这样重,只是有些咳嗽,后来经路上几个大夫指点,反倒发起热来…”
一个妇道人家自己带着两个孩子跑商,这路可想而知有多难走,路上会遇见多少险情,又会有多少次绝望无助和走投无路。
“我回到娘家,家里也败落了,我不忍再呆在家里吃白饭,便出来跑生意…”白无双说着,擦了擦眼泪:“这一路上多难多苦,我都没掉眼泪,如今看见了你,倒是让你笑话了。”
“这是哪里话,我视你为亲姐姐,你难道要把我当外人么。”苏岫到药柜里抓药,安慰道:“天无绝人之路,如儿也是跟我有缘,许是为着你给她取的这个名字,才让她遇到了我,你放心就是。”
喝了苏岫开的药,白如岫当晚便退了热,精神也好了许多,一双猫儿一般的大眼睛追随着白无双。
苏岫这才注意到这孩子两只眼睛的瞳色竟是不同的,一个色黑若漆,而另一个却是灰中透蓝,像是雨后清澈的湖面,倒映着世间的一切。
“如儿的左眼真是漂亮。”
白无双却叹道:“漂亮有漂亮的代价,她的左眼看不见。”
苏岫一惊:“怎么会…”
“我也是不久前才发现的,这孩子样样聪明,别人家孩子还满地爬呢,她便会走了,我就看着她那双小脚,走着走着便偏了,有次我没留意,竟让她从床上摔了下去,好在没什么大碍,自那以后我便留心观察,才发现她右眼是看不见的。”
像这样的先天不足之症,纵然扁鹊华佗在世也是束手无策,苏岫正要开口说些什么,却被忽而闯进来的桑白打断。
桑白朝白无双笑了笑,那笑容十分有八分虚情假意,他拉着苏岫走出帐子,问道:“既然你们认识,你便跟她提一提,让她将那货便宜卖给我们。”
见苏岫一脸为难的样子,桑白又道:“再买不来粮食,我们有一个算一个,全都得饿死在这个鬼地方。”
“阿岫。”
白无双倏地出现在苏岫身后,柔声道:“我知道你们这遭了蝗灾,外面的粮食又卖出了天价,我也没带多少稻谷,那骆驼上所有的东西,我都给你,不为别的,只为我们之间的情意。”
“白阿姐,这样可不行。”苏岫连忙拒绝道。
拉这样几袋货物来亡川有多难,苏岫不是不知道,怎么能白占人家的便宜。
“你刚刚还说,视我做亲姐姐,姐妹之间,有什么不行的,再说,我又不傻,如今虽然粮价翻上了天,人人都盯紧了有粮食的商队,我就算拼死跟他们分那么一杯羹,未必能赚上一笔不说,恐怕还招人记恨,实在得不偿失。”
白无双覆上苏岫的手,语重心长道:“你若过意不去,便打欠条给我,等过了冬再还,利息便是我们一家三口人在这一个冬天的吃住,如何?”
苏岫一怔:“你们要留在这?”
白无双点头:“栈道还在修,如今也出不去,不如就留在这,你们这么大个军营,还容不下我们这一大两小么?”
苏岫喜出望外:“这…这当然好了。”
白无双这几袋子货物可算是解了军营乃至整个亡川的燃眉之急,所有人紧衣缩食,各从嘴里省下些,也算是能熬过这个冬天了。
亡川的冬日如斯难过,黔州也没好到哪里去,下过一场大雪后,北风萧萧,银装素裹,滚烫的鲜血也很快冻结成冰,仗越来越难打。
黄岱一军已经和前来进攻的怀王旧部鏖战半月有余,脚下的土地由黑变红,再变白,很快又会变红,黄岱已经一连三日没有合眼,此时他心里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坚守,无论如何也不能把黔州让给那个狗贼。
“你去睡会,我来盯。”朴霄走到黄岱身后,嘴里吐出的白汽模糊着眼前的视线。
“不用。”
敌军原是一帮占山之匪,假借怀王旧部的名义才招揽到一些功名不成,又心怀天下的幕僚,肯为这些大字不识几个的山大王卖命,本来他们对黄岱守着的黔州构不成什么威胁。
可就在前不久,那土匪头子不知从哪搞到了一批西洋火药,比境内的威力不知要强上几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