缓解身上的灼烧之感。
或许是已经历过太多次,已然变得麻木,抑或是心知此即为这蛊毒最后阶段,那面刘永晋话毕,他亦未曾再说什么。
在这滚滚热潮之中,某一瞬间,他忽然觉得,那些东西都没有了意义,或者说,他不知道,自己一直以来所想要去追寻的,究竟是什么。
微微侧首,他在汗津迷离中睁开眼睛,瞧着那个独自翩然的人,心头顿然涌上一阵辛涩,并有无尽的寂寥,共同淹没在这暝黄夜色里。
无妄塔六面尽悉封闭,不见天日,不闻游风。由是,塔中之人几乎不辨日夜,不解乾坤。
第二日,宋千山再醒来,还是守塔的弟子寻到了他,将他唤醒的。
“少主,阁主有令,您今日便可以出塔了。”
说着,那来传唤的弟子便躬折腰,轻轻将他自地上扶起。
“地上冷,您小心着别着了凉。”
临走时,宋千山又回过头来,深深瞥了眼那间牢房。
只见刘永晋面如死灰,如同稻草人般靠在墙角,仿佛昨夜的宣泄,已然将他毕生的精力全部耗尽。
他行至四层塔的阶梯口时,才瞧见那处端端放了个竹笥,看着分外眼熟。
那旁侧跟着的弟子见他盯着那食盒,热情开口道:
“哦,那是昨夜初方小兄弟送来的,我们兄弟几个见他等得辛苦,便帮他提进来带给少主。”
如是既将缘由说了,又顺便卖了自己些人情与他。
“知道了。”
宋千山出塔时,手中便提着这小竹笥。
昨夜他没有在塔楼梯角,应是那时候送过来的。
猛然到了外面,嗅到清润的空气,重又见到耀目的阳光时,他仿佛觉得自己身处另外一个世界。
眼睛倏然见了强光,有些刺痛,他便一直拿手遮挡着。这时候,耳边忽的传来一句欣喜的喊声:
“少主!”
旋即,是一阵急匆匆的步履声,由远及近,至他身前停下。
良久,宋千山才适应了这周边环境,同李元兆一起往回走去。
“你怎么会在这?”
宋千山侧首问道。
“我在等少主出来啊,这样,我就是第一个见到少主的人。”
李元兆瞧着他手上提的竹笥盒,得意洋洋道。
“你有这闲工夫,不如把我前阵子教过你的‘望断十六诀’好好修习修习,别出去给我丢人……”
闻言,李元兆登时扭过脸去,背着他翻了个白眼,嘟嘟囔囔道:
“狗咬吕洞宾……”
“你说什么?”
“……我说,我说少主真是好人心!”
被狗吃了。
“啊哟!”
蓦地叫宋千山在脑袋上砸了个暴栗,李元兆两只小手抱着头,两眼泪汪汪地死死盯着他家少主。
他明明只是在心里腹诽一下,这也能叫他听见了?
他居然还在笑,有什么好笑的!
李元兆脚下有意加快了步伐,往前走去,同宋千山拉开了一截。
“哎,初方,等等。”
宋千山忽的叫住了他,见他仍不管不顾朝前走着,伸出一只手来,拽住他的后衣领。
“少主不是叫我去修习心法么,我现在要去了,别拦着我。”
他语气忿忿的,嘴巴快要撅上天去。
“方才只是同你开玩笑罢了,当下叫你,是有正事要问你。”
李元兆虽有些小孩子脾气,可遇着要紧的事,也还是会以大局为重。
见着宋千山面上重又恢复了往日的严肃,他也不再拗气,心明如他,也知道少主此刻想要问的是什么。
“少主是要问高逐晓吧……”
“可有消息了?”
宋千山问道,语气中流露出几分焦急。
李元兆虽不大乐意提起高逐晓,可如今她已远非个人私情所牵,而是关涉江湖之变局,也便将自己所知晓的告诉了他。
“我只听了查探的弟子说,应当无甚大碍,其他的便不清楚了。”
宋千山闻言,紧皱的眉头不觉疏松些许,点了点头道:
“我知道了。”
“少主,阁主那面和酹江苑交代了,叫你出阁以后,回去暂歇整饬少许,过后再去青云筑见他。”
李元兆一壁走着,一壁同宋千山交代着。
提起青云筑,宋千山又蓦然思及昨日在无妄塔中,见到刘永晋时的情景,想起他同他说的许多话。
仰首望天,复而澄澈如初,浮云优柔,耳畔也逐渐听闻鸟雀啁啾,冰雪消融。
沉岁已过,新春将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