强万钧上前一步,偏了偏头,视线落在宋千山身后的高逐晓身上。“原来剑隐传人也在。强某近日听闻江湖传言,才知大徵宗主竟亦是剑隐遗脉,还说要与高姑娘携手共治,重振剑隐荣光。”
高逐晓闻言,亦持了迎天剑上前一步,笑道:“是么?我竟不曾听说。”
强万钧虽为朝廷做事,但为人倒比之吴凉等直利坦率许多。现下他说这等话,其意味再明显不过。
“朝廷点明了要抓宋千山,与高姑娘无关。姑娘若要走,我强万钧亦不会阻拦。”
高逐晓侧首,望了眼身侧的人,见他亦抬眸看着自己。他们就像闲云潭影,天光洒落,云便自然地落在塘渠之中,与水交融相生,自成风景,任是谁都不能使他们分离。即便丢了颗石子,他们也只会揉碎在一起,将彼此融进己之所有。
她回头定然直视着强万钧,淡淡道:“多谢了,但是他不走,我也不会走。”
闻言,强万钧亦不多废话,却并同数百缇骑下令围捕,只独自周旋在二人之间,倒显得那些缇骑呆若木鸡,成为新的旁观者。可宋千山曾与之交过手,心中明了彼方内力之精纯,不敢有丝毫大意。
高逐晓腾身挥剑,剑意乃“大道之行”,剑势稳健十分,却不想强万钧竟能以半只手臂生生受住这抹凌厉,笑道:“不愧是剑隐招式,迎敌光明磊落,当得起这名头!”
那厢,宋千山见状,早已倒翻而去,跃至强万钧头顶,手挽刀花,迅疾一片光影变幻,正直直往下刺去。强万钧甚至不曾抬眸上视,另只手已然催动真气,借力打力,往迎天剑上推去,斗转之间,人已同高逐晓拉开数丈距离,身形之快丝毫不输错刀之形。
三人各据一处,待要再打数回,却倏闻一个声音悠游自不远处半空中传来,颇为耳熟:
“真是好生热闹啊。”
强万钧抬头,见着来人坐在一方重楼檐角,意态闲闲地朝下望着,倒又是一位故人。但这个当口来此,大抵不是只为瞧个热闹这么简单。
“好久不见啊强兄,我今日或是来得不巧,可是搅扰着你办事了?”赵禀竹一面说着,一面似不经意地调转视线,目光落到不远处的高逐晓身上。
强万钧道:“强某倒是更想知道,赵楼主此行是为何事,如此方知碍不碍事。”
只是,他此话方毕,便已经有了答案。不知何时,周围楼阁瓦檐上,已暗伏了许多青绿色的虫子,仿佛早已锚定了目标,只待豢养者一声令下,便扑棱着翅膀,搅乱这方时局。
“我来请一个人。”赵禀竹缓缓起身,目光睥睨着刑场,“强兄想必也已听说,宗主相盼故人之邀。我今日来此,便是为着延约,请高姑娘往大徵宗一趟。”
强万钧哼笑道:“楼主只为邀约,随行的架子倒是不小。”
赵禀竹闻言,亦轻扯了扯唇角,施展轻功自檐角飞下,竟直截落在缇骑包围圈内,神色淡然。“从前在尧天阁,赵某人也算与强兄共事一场,想必强兄自也知晓,我赵禀竹为人处事,从不求人。”
见状,赵禀竹身后的倚竹楼弟子亦纷纷随行,只是落在缇骑之外,人数虽只有前者的一半,可高逐晓知道,倚竹楼向来以阵法吊名,并不贵于人数多少,而在成阵功效。
原本强万钧在前,缇骑围堵在后,虽果决地做出这样的选择,可她心内亦不知届时脱身之法。现如今,赵禀竹骤然来此,不论真实意图究竟为何,却不失为一个离开襄城的良机,至少令这僵死无解的局面有所转圜。
强万钧扫视一周,见着情形已有变数,似也松快些许,伸手指向高逐晓道:
“你可以带她走,我要抓的人本不是她。不过,你没来之前,我已替你先行问过了,倒非是强某强人所难,实是高姑娘自己不愿离开。楼主若有法子请离,那自请便,也了却我一桩麻烦事。”
赵禀竹闻言,扭头看了眼高逐晓,又若有所思地侧首,朝她身旁的宋千山望去。
“赵某想知道,高姑娘不肯离去的原因为何。”不待高逐晓说话,他便似有所悟地惊道:“哦,该不会是因为这个已经家破人亡、孤苦伶仃、穷得只剩一腔没用的志气的人……吧。若是如此,赵某也少不得提醒姑娘一句……”
“苦海无涯,回头是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