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就紧赶几步,伸出手死死拉住他。
那梁武被白白晾了一天,他一向是个贵公子脾气,除了近日来梁氏的危困险境外,哪受过这种气?
家族危急,郭霁失约,本就窝了一肚子火,又见夜雨弥漫中,邵璟趁夜来送她,那更是妒火中烧,犹如烈火焚心。此时见郭霁来拉他,便硬甩了甩,想要离去。谁知那郭霁竟用上了全力,这一甩竟没甩脱她手,倒险些将她甩在地上。梁武回看她,只见她面容苍白,头上纀巾垂下,发丝散乱,平日里灵动有神的目光中露出惶惑不解来。他心中不忍,见她一个趔趄好不可怜,便伸手拉住了她。
此后两个人伞也不撑,就那样默默相对着淋了半日。眼见着郭霁已浑身湿透,有些瘦怯怯的身子比之从前单薄许多。
梁武顿减了之前的妒恨,心里平和许多,便想起日前有关她父亲要将她远嫁辽东的传言,猜想她这些日子必然也是日夜煎熬。于是动了怜惜之意,弯腰拾起掉落在地的伞,塞在她手中。
郭霁见他心软,满腹的委屈便涌上来,眼泪哗哗滚下来。她也不去接伞,也不拭泪,任由雨淋,任由泪水肆流,断脸横颐。
梁武只好给她撑着伞,良久叹息了一声,道:“阿兕,我不是不信你。我是信不过那邵璟。”
郭霁听了,满心惊诧,眼泪也不流了,抬头望着他,迟疑很久,狠狠心抛下矜持,道:“你是怕他对我有什么心思?梁武,你不觉得你……邵璟这人,虽然看着浪荡骄横,其实最是个守礼的,绝不会……而且你也知道,他如今亦有红颜知己,定不会对我如何。”
梁武顿觉自己造次了,语气便和缓下来:“阿兕,你听我说。邵璟虽有知心红颜,但如今都不论及婚嫁,可见二人门楣不同,他与顾氏女必不能结亲。”
郭霁这才知道梁武的心思,方明白原来即便两个人心意投合,因为境遇的不同,对人对事、所思所想也常会存在误解。
她自觉与邵璟光风霁月,绝无可能。可是在梁武看来,却别是一番滋味。说到底,如今梁氏处危殆之中,而郭氏却借着东宫的关系权势更进。连她家里人都劝已经嫁给梁氏的郭菀与他兄长和离。而她与梁武,除了两心相许外,并无盟约。哪能怪梁武疑心呢?
想到这里她登时气平,觉得没白结交梁武这个人。可是想起日前父亲说起欲与辽东马氏结亲一事,不觉悲从中来,想把心事向他倾诉,可又不知该怎么说起。
梁武见她欲言又止,沉默半日,也是心酸,终于说道:“阿兕,我也知道你的难处。如今梁家这样一副情景,我也没底气说求娶你的话。你家中必然也有别的打算。可是……”
见他目光闪烁而来,郭霁再忍不住,便陈肺腑之言:“素来儿女婚事,都是父母之命。我原来也存着希冀,指望你能……可如今,将来的事,我也心里没底。但你要相信,我心里从来没有过别的人。”
梁武不禁动容,道:“你再给我一点时间,无论如何,我来想想办法。”
郭霁一听,哽咽道:“梁武,你别痴心了。你有没有想过……”
梁武用手指住她的口唇,打断了她的话:“你放心,我梁氏如今虽万分危急,可也不会坐以待毙。”
也不知是不是雨水太大,交错纵横了目光,郭霁只觉得眼前一片模糊,她就那样借着模糊的视线看着梁武,只觉他近在眼前,却又远在天边。
良久,她平了平心神,凄然道:“梁武,郭家是东宫的人。”
梁武听了,顿时醒悟。一时情急而致令他暂且抹杀了的权力交更、是非界限,此时全都纷至沓来。
梁氏落得今日惨状,不过是因为太子忌恨,天子权衡取舍。
梁氏所谓的罪状,且不说是不是莫须有,就算是有,其所为算不算罪过,那也不过是天子一念之间。即便惩罚其罪,是轻是重,是走个过场敲打敲打,还是一举剪灭拔除,也不过是天子一挥手之间。
梁武虽年少,也隐隐觉知,太子的刻意陷害、王昶的罗织罪名、言官的纠结弹劾,都不是动他梁家的根本原因。
如今种种,不过是因为天子病发急切,生怕人命危浅,想要度让权力与东宫。于是便要舍弃梁家,选择为太子剪灭隐患。梁氏若要翻身,并不是证明自己是否清白,而是如何去除天子心中的疑忌。
何况梁家对于天子而言,也不止是疑忌——天子将梁美人的案子交到太子手中,又任由王昶纠合言官扑杀过来,其意乃在于为天家的江山万世基业,安然无恙,平稳过渡。
梁家的命运……扑面的寒气,透过风雨杀了过来。梁武心中一阵阵的冰冷绝望。
他再看向郭霁的目光便满是无措与悲哀,他似乎看到他二人从头至尾的情非得以。
当初与她渐渐相知,原是出于无心。后来觉察对她动了心思,其时已是势难自禁。终溢于言表,到今天竟致覆水难收。
情意固已难以自制,而朝中情势更是不可收拾。
大雨泼天,天地迷茫。一阵大起大落的心魂迭变后,梁武心头一片清明,即使梁家饶幸脱险,其势与东宫必不可共存。
他和她,还有什么好说的?
可是梁武到底不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