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旻总是喜欢欺负霓旌,虽然霓旌经常向英国公和国公夫人告状,但警告对于齐旻来说不足为提,他似乎天生喜欢逗弄霓旌,看霓旌生气后赌气河豚一样鼓鼓的脸庞,却又在惹恼了猫儿之后急忙赔罪,齐小公爷乐在其中。
小公爷年少时爱穿红色,一袭红衣的少年与红衣少女在国子监嬉笑打闹是当时国子监司空见惯的场景。
春日清明时节放风筝时霓旌的风筝总是最高的,不是霓旌的技术有多高超,而是霓旌想赢,齐小公爷的风筝就会把比霓旌风筝飞的高的给划断,把第一留给霓旌。
惹得一片抗议:“齐思贤你真阴险!”而红衣少年总是哈哈一笑,“小爷我就是阴险,你们不服来划断我的。”。。。
夏日国子监的池塘,一袭红衣的少年会用竹竿系着金钩,不为练武而是去勾那最大的莲蓬,最盛的荷花给那娇养长大的公主。
秋日霓旌的桌案总有吃不完的甜掉牙齿的各色百果,都是那个红衣少年爬上树顶摘下来的。
他们一同笑过春风,沐过夏阳,撩拨过秋水,却最终抵不过寒雪。。。
那几日天天大雪漫天,冷得学子们都瑟缩在屋里烤火,没有了玩雪的兴致,齐旻懒洋洋窝在桌案上,脸上泛着不自然的潮红,表情恹恹的。福源忍不住开口:“小少爷,你都高热烧成什么样了还来国子监上课,为何不在家修养几日再来也不迟。”
“你懂什么”齐旻凑近福源用很重的鼻音悄悄说道,“看见嘉宜我病就好了一半,何须吃那劳什子的药。”
少爷真不要脸,福源翻了个白眼。
“好你个齐思贤,又调笑我,哼!”突然出现在背后的霓旌着实把这对主仆吓了一跳。
“哎,嘉宜,你听我解释。。”齐旻回头看去,看到嘉宜红彤彤的双颊和耳根,思忖这炉火是不是烧的太热了些。
“解释个鬼,谁要听!”说完便带着碧鸢急匆匆走了。
不知为何,少年望着穿着白狐大氅,插着自己送的金步摇摇坠着跑走的少女的背影,竟生出一种诀别的悲伤。
因为两个人性格都是十分的张扬,有时候闹了矛盾,谁也不肯先低头认错。但霓旌一直以为,齐小公爷忍不了三天的。
但这次,齐旻没有来,甚至再也没有来国子监。
人总会长大,有些人的长大是随着年龄循序渐进,而有些人确实会因突遭变故而一瞬间长大。
不幸的是,小公爷的长大是后者。
寒冬凛凛,一桩举报科举贪墨案的鼓声传入京中,震惊朝野。上一任考官私收贿赂,在科举中徇私舞弊,致使许多举子并未中进士,而空有家财的酒囊饭袋们得了进士分配地方任父母官,而任都江堰刺史的正是沽名钓誉行贿得来的官职。并无才学,歹祸害一方,在当地欺压百姓,为非作歹,不顾民生。都江堰百姓中有漂亮女儿的都被送入刺史府上服侍,大多数女子出府时只剩一具白骨。百姓上奏朝廷却被官官相护,最终激怒了都江堰百姓,他们有的入京敲登文鼓击鼓鸣冤,有的则是在冬季开闸放水,让天府万亩良田被淹,民生凋敝,只求千里之外的圣上能看看这哀鸿遍野的都江堰。
宣文帝震怒,宣文帝在位期间以仁治天下,最是看重民本。如今都江堰百姓凄惨的现状让帝王都为之动容,因为此案涉及人数众多,又不能全都下狱,否则会引起动荡不利于民,宣文帝只得拿在朝高官开刀,凡涉案者在朝为四品以上官职者,均革去职务,下狱审判,将当年因不公评判返乡的举子急招归京,并于明年加开会试与殿试,再给他们一次机会。贪墨主谋考官王戎,格杀勿论诛连九族。而王戎的晋升,是齐国公一手提拔,虽然齐国公并未参与,但难辞其咎。在被大理寺召见陈述完案宗后,虽未下狱,却已无实权。
一届老臣,为国为民呕心沥血,却识人不清而愧对百姓。那个风雪喧嚣的冬夜,齐国公从大理寺出来,仿佛一下苍老了许多,想起大理寺卿说的:“齐老国公,皇上也是无奈之举,只是贪墨之事事关重大,微臣得罪之处还望您老多多包涵。”
他辅佐皇上数十载,知道皇上苦心,亦知天子难处。越是知道,他越不能原谅自己的错误。
“父亲,他们对您用刑了?!”大理寺外,齐旻急忙跑上前搀扶着父亲佝偻的身子。
“并未。”齐国公缓声道。
“那您怎么如此。。”齐旻迟疑开口。
“旻儿,圣上虽未怪罪我,但齐家到头了。。为父对不起这身官服,亦对不起都江堰的百姓。”
圣上不可能再重用齐家了,再用齐家,则负百姓。
父子俩一路无言,在茫茫的雪夜中回到国公府。小公爷一改之前的态度,变得沉默寡言了许多,国子监那边也告了假。齐夫人担忧儿子因为国公的事伤害太大,便想借机开导。谁知齐旻自己说要去参加明年的会试,这可吓坏了齐夫人。
“父亲母亲,儿子并非一时兴起,只是贪墨一事,儿子目睹民不聊生,总不能一直不问世事逃避责任,儿子今后会撑起齐家,亦会为生民立命。”
“好!我儿终于长大了,为父甚是欣慰啊”
齐夫人知道儿子的性子转变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