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们是正午时分用鬼币进来的,但这鬼市却没有半点天光,只有街上一朵朵幽幽绿光的鬼火飞来飞去,照亮了长街。
来来往往的人都戴面具,聂欢拉着师钦的衣袖,融入了形形色色的妖魔鬼怪中。
四周人来人往,许多人妖鬼面具之下、黑漆漆的眼珠满含恶意地直勾勾多看了白衣若雪,眸色很浅淡,戴着恶鬼面具也挡不住那股子正道修士气韵的青年几眼。
这时,青年身旁一袭绯衣、戴大红鬼面的女子脸偏过来,嗤笑一声,语气森森地威胁:“这是我的人、好看吗?再看挖你眼珠子信不信?”
她声音很柔,但语调放得特别缓,使得这份柔添了些诡异的悚然,像表面柔软无害、却能随时活过来用花藤勒断人脖子的妖花。
“……”
路人敌意的眼神一顿,加快了步伐,匆匆离开。
“呵、真是欠的。”
聂欢撇了撇嘴,快步一边张望着街道两边的店铺,一边往前走,街边店铺都没有摆货物,挂的全是写了字的木牌,一眼扫过去便可大致知道卖的什么。
鬼市起初只有‘无面买卖,不问仙魔’一条规矩。
可后来进了个神偷,将市内东西以假换真摸走了足足七成,又后来,嫉恶如仇的仙道修士砸了一家魔道妖人店铺,这才添了第二条:只约谈,不易物。
故而再之后在这买卖东西,都是只挂牌子,出了鬼市自行交易。
鬼市除一水儿的小铺子外,也有几座高楼。
屋檐下吊了一排幽绿鬼火灯笼,侧边远远就能看到里头人影幢幢。
聂欢走过了几十家铺子,到其中三座靠得近的高楼底下。
这附近热闹非常。
熙熙攘攘的人群中,聂欢低声说与没到过这种肮脏地方的师钦听:“东南流干的是魔域仙域偷渡的买卖,梅馨斋卖梅药的,鬼市只约谈、不易物的规则就出自这里,一群亲人得了梅瘾的仙修合伙将梅馨斋砸了,拦都拦不住,悬命堂嘛,仙域魔域凡赏金达到十金的通缉令全都挂在里头。”
刚说完,走到最近的东南流鬼楼前,她一转眸,便发现隔壁梅馨斋大门紧闭,人去楼空。
“……”
聂欢面具之下的眉心跳了跳,莫名有种不太好的预感,原本要进东南流的脚步一顿,默默转进了悬命堂。
一进门,聂欢便瞳孔一震,不自觉扶了扶脸上冰冷的恶鬼面具,确认它不会突然掉下来,心说:……未雨绸缪果然很有必要。
悬命堂内完全中空,聂欢越过门槛走进来时,第一眼便看见旋转的长长廊道转成一个圈,蜿蜒向上,靠近密密麻麻挂满通缉令的墙面。
风吹过,幽幽鬼火摇曳,满墙卷轴随之轻晃。
堂人正在挂一张新通缉令,赏金越高的卷轴尺寸越大,上面赫然正是自己的脸,就悬在悬命堂正中央,格外显眼。
通缉令本人:……进门暴击。
聂欢状若无意地溜达过去,站在廊道上,等堂人挂好卷轴下来了,随手便是一锭金抛过去,懒懒倚在廊扶上,冲刚挂上的通缉令扬了扬下巴。
“这是谁下的通缉令、犯了什么事才能挂到正中间?”
堂人掂了掂量金锭的份量,登时眉开眼笑,点头哈腰道:“嘿、这可是梅君娘娘亲自点名要的,这个倒霉蛋告发了梅君娘娘十州家族里发展的贩梅路子,不仅断了宸川州的大半贩梅生意,一向与世族相互制衡的巡律府甚至以此为由,光明正大地向十州百族发难,上下查了一遍百族涉及的梅药,喏,隔壁梅馨斋都昨个为此事风紧扯呼、连夜关门暂避风头了。”
“断人财路如杀人父母,梅君娘娘大怒,势必要拿下此人的项上人头,梅君娘娘可是魔域第一富,可不就上榜一了。”
“……原来如此。”
聂欢只觉得无语,心里暗骂:谁知道月沉川竟还黑白两手抓、是个贩梅头子!
她敛眸,眸光正漫无目的地飘着,忽然眼瞳又暗暗震了一下,默然片刻,抬起葱指指了指一旁第二显眼的通缉令。
“这又是谁发的?”
不比第一张的自己有脸。
这一张是她戴了帷帽、身披墨氅,虽看不清真容,但凭借微妙的预感,聂欢觉得这大概……也许……应该……也是自己没错。
惹了梅君、荣登第一她认了,可为什么第二还是她?
聂欢蹙眉想了想,内心渐渐浮现起一个人。
果不其然,就听堂人哦了一声:“这是戏班主大人的通缉令,据说戏班主大人诚邀这位女子入他的戏班子当花旦,所以这张特别说了要活捉,不能伤到此人一分一毫。”
“……”
是一分一毫都不能伤到自己这层皮吧?
堂人察觉到她情绪不太对,奉承道:“难道小姐在想这两人在哪?这可都是魔侯大人发的通缉令、任意一个光线索就有一大笔赏金。”
“不知道。”
聂欢嘴角抽了抽,干脆利落地甩下一句话,转头就接着往上走。
有什么好想的?
仔细想想要从砍头、扒皮里选哪个死法么?
晦气。
她又在里面一目十行地转了大半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