胧月(下)
黑猫一直跑,但步子慢得像是在等我似的。
它停在一个我从没见过的很隐蔽的偏房前。
木门上了厚重的锁,锁的年代虽然很久,但却并没有沾染灰尘。
黑猫看了我一眼,就又跳走了。只剩下我站在木门前。
我来不及想其他的,跑去柴房拖了一把斧头过来。
可我力气太小,挥第一下一不小心划伤了小腿。我跪在地上,眼泪掉在尘土里。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这么想把门打开,只是重复着相同的动作,手指已麻木冰冷,却像是濒死之人抓住最后一丝活着的讯息。
一声破碎的声响后,锁被砸落,门终于开了。
里面是一片黑暗。
黑暗中是死一样的寂静,偶尔吹来的一丝风,像飘荡着的未归的游魂。整个屋子活像一个巨大的棺材,恐怖而压抑。
我感到了巨大的恐惧,与悲哀。
时间能改变的东西真的太多了。
总司。
“你见见我。”
没人回答。
“我想了好久,那个天才的剑客怎么会死呢……”
寂静。
梨耶,不要自己骗自己了。
……
突然听到哪个地方轻微的咳嗽声。
我听见自己声音颤抖着说:“总司……”
于是是很长的死寂。
“你来了。”那个人的声音带着陌生的冷意。
不属于他的那份冷意。
但我想,就是他。
月光慢慢流转,如水的幽光撒进窗内。
我看见了他。
他的面色潮红,身形那么瘦削。
他嘲讽般地看了我一眼,冷冷的声音说:“你,滚,否则我杀了你。”我看他在床上坐起来,枕巾上咳出大片大片像樱花一样的血。
“才不要。你看,我终于见到你了,”
“呐,总司,我找了你好久好久,听阿玲婆婆说我还真的以为你死———”
“……以前的冲田总司,已经死了。你要找的人已经死了。不要废话了,滚。”他不耐烦地打断我的话。
“但是,以前的和眼前的这个,都是我非常重要的人,并没有什么不同呢……”我笑着。
好希望好希望,能见到你一面。
此刻能把心意传达到就好了。
我一步一步,慢慢挪向床边。
“你不准过来,听到没有啊笨蛋!!”他向我吼道,像孤独无助被逼到绝境的困兽。
刀光一闪,他拿起那把总不离身的刀,向我斩来。
我握住了刀刃。
真是极无力度的一击。
刀掉在地上,那把俯视众生,于苍茫战场上收割无数生命的名刀,菊一文字则宗。
……不要露出那种悲伤的表情啊。
心意能传达到你这里就好了。不管你是因为什么而向我隐瞒了什么,一直一直独自承受了什么。
“……很痛苦吧,总司,”我微笑着落泪,“一边战斗吐血一边还要装作没事笑地开心的样子,很痛苦吧,明明是天才剑士,结果却身患重病,如此无力,很痛苦吧。”
他溃丧地坐在床上,用悲哀的眼神盯着我。
我手指贴在他红地异常的滚烫的脸上,像他以前一样没心没肺地笑着,“总司不要用这种哀伤的眼神看我啊。”
“不要过来……你会被感染的……”他语气有些无力。
“才不要,感染也没事,我的命本来就是总司给的啊。”
我手指轻轻地抚摸他的眼,就像是当初他轻抚我的眼的样子。
温柔又怜惜的表情。
……像是给将死之人的救赎。
你就是我的救赎。
我跪坐在床上,抱着他滚烫而微微颤抖的身子。
轻轻说道:“这次换我来保护你吧,”我听见自己的声音说,“我已经没有亲人了,再没有总司真的会活不下去。我一点都不坚强,是个要依赖别人存活的废物呢……不管是按身份还是地位来说,我其实都是配不上你的吧,于是想,你一直把我当垃圾堆里的小孩来可怜就好了,你只需要是一个路过的好心的人,我是被施舍的可怜人……某天,我会因为暴动而死去,你也会因病而逝……彼此不相干。
“但是,你救了我呢,于是改变了我的命运。就算是,就算是帮忙也行,如果在这个时候能缓解你的痛苦就好了……”
那天,我看到夕阳敛去最后一丝光,以为黑暗将会吞没我时,但你却斩断了黑暗,重新燃起希望。
总司,你就是在黑暗里拯救我的那束光呢。
“一直在想,感染了肺痨也不要紧,能感受和总司一样的痛苦就好了,能跟总司一起死就好了……你也不要骗我了……我会帮忙阿玲婆婆照顾你的。
“总司……不要逃避我了。我们……一起面对未来吧。”
我趴在他肩头上哭。
能重逢真是太好了。
……
总司似乎是怔住了。
他静静地听着我哭。
长久的静默。
突然使劲捏了一把我的脸。
这个人,总在做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