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了幻听,有戏子在唱:俺曾见/金陵玉殿莺啼晓/秦淮水榭花开早/谁知道容易冰消/眼看他起朱楼/眼看他宴宾客/眼看他楼塌了/这青苔碧瓦堆/俺曾睡风流觉/将五十年兴亡看饱
“都走了。”阿宝自言一句,闭上了眼睛。
期间,陶陶凑近问阿宝:“先前侬喊我去问房子,问到了一间,要这个数。”陶陶伸出食指。
阿宝问:“哪里的?”
陶陶答:“香山路呀,三层别墅,我去看啦,真是漂亮!不过也是敢喊价,其他才九百一平米,这里要三千。”
阿宝说:“蛮好的,明朝我去看看,可以就定下来。”
陶陶挨着他也靠墙上,侧脸看他,问:“汪小姐肯收吗,别像上次又哭了。”
阿宝说:“房子和车子不一样。”
陶陶感叹道:“是呀,房子和车子怎么能一样呢?”他用胳膊支撑着,转过半身面对阿宝,问:“侬不会是想跟汪小姐结婚吧!”
阿宝沉默。
“侬完蛋啦!”陶陶夸张道,将自己的身体重新扔在墙上,一脸悲痛,“原来宝总也不能免俗,要陷入婚姻的坟墓里了。”
陶陶仔细观察他的神情,打探道:“倦鸟归林?因为医院那个妹妹死啦?还是因为玲子要走?”
陶陶又自我否定:“不是玲子,侬不搞姐弟恋。”
阿宝白他一眼。
陶陶说:“单身多好,何必那么想不通非要结婚,侬看我和芳妹,恋爱时谈谈情温柔似水,真的结了婚组成家庭,一地鸡毛。我若是侬,我就情海里浮沉,感受花花世界去。”
阿宝说:“所以侬不是我。”
陶陶撇嘴,又分析道:“不过汪小姐嘛,年轻漂亮,阿拉浦西的一颗明珠,又那么爱侬,结婚除了不自由,似乎也蛮好。”
陶陶正值畅想时,玲子叫阿宝进屋,才将他打断。阿宝起身,将一把车钥匙扔给他,说:“先帮我卖掉。”
陶陶接过一看,顿时吓了一跳:“侬穷疯了吗,车子都不要啦!”
他知道阿宝近来把所有身家都投入了证券公司,但没料到他为了买房子,连自己的皇冠车都要卖。
陶陶忙说:“房子买小一点嘛,我还可以借点钞票给侬的呀!”
阿宝头都没回,只说:“卖了吧,我有凯迪拉克开。”
陶陶道:“真是咸吃萝卜淡操心。”
阿宝敲门进了里间,见玲子坐着,问:“什么事呀?”
玲子拿出一个信封,说:“我要去日本了,以后见面估计难了,从前侬存在我这里的五十万,现在完璧归赵。”
阿宝不接,说:“是夜东京赚的钱,说好了我们分成,这是侬应得的。”
玲子却拖过他的手,将信封按在他手里,说:“夜东京我赚得够多了,这几年的钱够我再去真正的东京生活了。”
阿宝觉得手中份量不对,拆开信封,只见里面装着一个存折和两沓崭新的钞票。阿宝问:“什么意思?”
玲子笑笑,解释道:“存折是侬放我这里的,钞票有四万二千八百块,其中两万六是赔给汪小姐的耳环钱,那次终究是我不对。另外一万六千八是我提前给侬的贺礼,以后等侬结婚,我可不一定能赶回来。”
一笔账算得清清爽爽。
阿宝不响。
玲子说:“阿宝,再见了。”她站起来,以握手的姿势,等着阿宝。
阿宝沉默半晌才迟迟起身,握住那只干瘦的手,声音低哑:“再见,阿姐。”
他只拿了那一沓薄的钞票,离开了夜东京。
黑夜从大地上升起
遮住了光明的天空
丰收后荒凉的大地
黑夜从你内部上升
你从远方来,我到远方去
遥远的路程经过这里
天空一无所有
为何给我安慰
丰收之后荒凉的大地
人们取走了一年的收成
取走了粮食骑走了马
留在地里的人,埋的很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