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调整了领带,看看手表,还不到九点。他吹着冷风,斜靠在栏杆,看着里面翩翩起舞的人们,觉得今年尤其浪漫。
他想起在向塘时,汪小姐穿白色浴袍,外面裹着他的长大衣,由他揽着跳舞。他猜想今夜汪小姐会穿什么呢,驼色大衣,还是红色裙子?他这回一定要带她去舞池里。
阿宝频频看表,好久没体会到时间是如此的慢。他从11层的天台往下望,只见来来往往的人,没有一个是汪小姐。他深呼一口气,看着热气吐在空中变成白色的雾,缭绕的雾气那边,是即将竣工的东方明珠。
耐心等吧,明珠塔都要修好了。
而此时的黄河路,汪小姐与明珠公司一众人正在聚餐。经常庆功,就能成功。这是阿宝曾经告诉她的。如今她做了公司老总,更是深谙此道。
明珠公司在至真园订几个大包厢,饭桌上杯盏交错,汪总与民同乐,魏总时不时调节气氛说笑几句,热闹非凡。
“阿拉明珠公司,虽然成立不久,但侬看看,单子那是源源不断,今年的年终奖想要什么,都跟魏总我提!”魏宏庆举着酒杯,大手一挥,颇有老板风范。
旁边有一男员工笑道:“真的吗?魏总,我想要个老婆!发不发!”
“哎哟,侬魏总我都还没有老婆,哪里去找老婆来发给侬!”魏宏庆笑着睨他一眼。
众人开惯了魏总的玩笑,纷纷若有所指地让他加油。
魏宏庆看着正在敬酒的汪小姐,目光柔和,他嬉皮笑脸道:“想要什么都尽管提,我再拿去请示汪总。”
“没劲!”
“怂了怂了!”
“魏总侬还是多吃老酒吧!”
汪小姐心情愉悦,今夜不想跟他计较,只招呼大家吃好喝好,年终奖是少不了的。
酒过三巡,宝胜小声道:“小汪阿姐,你的电话好像在响。”
“是吗?”汪小姐边说边从提包里翻出大哥大。
宝胜点头,说:“好像响两次了,刚刚你在喝酒,没有叫你。”
包厢内很嘈杂,汪小姐把电话放在耳边,也不由得放大了声音,说:“喂?”
只听那边传来的声音有些沮丧,和眼前的热闹格格不入。
“侬在哪里呀,这么闹。”
汪小姐这才知道是阿宝,她推门出去,问:“我在至真园呀,怎么了?”
阿宝问:“在至真园干什么?”
汪小姐回头看了一眼包厢,笑道:“年底了,公司聚餐呀,我跟侬说,喝了好几个出洋相的了,笑煞人。”
阿宝语气蔫蔫的,说:“十一点四十五分了,还差一刻就敲钟了。”
汪小姐说:“嗯?”
阿宝说:“我还在和平饭店的天台等着的,侬不会忘记了吧。”
汪小姐说:“啊?”
她想问什么时候的事情,她怎么没有一点记忆,可刚一张口,大哥大断电了。
她突然回忆起前天晚上,阿宝抱着她,嘴巴在动。汪小姐一看手表,惊呼一声:“啊!”连忙冲进包厢,抓了提包就往外面跑。
她拦下一辆的士,飞快地钻进去,说:“去和平饭店,快快快!”
而阿宝站在天台,听着电话里突然的“嘟嘟”声,他绝望地仰头看了看天,便火速坐电梯去了。
1993年12月31日晚上11点59分,在上海的街头,两辆的士飞驰而过,一辆开往黄河路,一辆开往和平饭店。
秒针嘀嗒,跑得飞快。
凌晨,零时,零分,零秒。
跨年钟声响起,1994年。
阿宝和汪小姐同时抬头,都看见漫天绚烂的烟花炸开。只是他们之间,却隔着一段长长的路。
……
汪小姐孤身站在和平饭店的天台,舞会已散,冬夜的风吹进她的脖子里,冷得委屈。
看着空无一人的天台,汪小姐眼眶发热。她和阿宝仿佛注定是要错过的,明明她已经不管不顾地跑来了,可是他没有等。
她想起也是在这样的夜里,她找遍了半个上海,他却去了绍兴。汪小姐想,算了吧,反正也不是第一次了,反正她已经想过,不会有未来。
她用冰冷的手捂住自己的眼睛,意图将滚烫的泪按进去。却听背后一阵急促的脚步,接着是气喘吁吁。
“碰哭精!”阿宝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