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雕花的大床似有些陌生,红罗软帐也不是她屋里的东西。目光往远处望去,只见一挂珠帘将卧榻与书桌隔了开来,书桌旁同样燃着烛火,高背椅里坐着一人,正手持一本书册看着入神。
喉咙有些干渴,婉儿强撑起疲惫的身子,冲外面唤了一声,可是因着身子虚弱,声音也细若蚊蝇。帘外之人显然没有听到她的轻唤,婉儿于是探指出去,用力扣了扣床头。
帘外之人终于听到动静,哗啦一声从椅子里弹起,三步两步冲进来凑到婉儿身旁,轻声关切道:“你醒了?”
婉儿张了张口,那人听出她说的是水,忙回身倒了杯水,又一手揽起婉儿,一手端着茶碗喂她。
婉儿靠在那人的胸前,贪婪地喝了几口,才抬眸去瞧身边之人。待看到那人的模样,不由眸光一滞,愣了半晌,竟吃力地冲他伸出手去,俨然想要摸一摸他的脸,可是指尖还未触到那人的脸颊,她的脸色忽而一变,意识已完全清醒过来。
“薛绍?”婉儿收回手,狐疑地看着他。
薛绍见她伸手过来,本有些心旌摇曳,却见她突然触电似地收回手,眸子里的柔情也霎时不见踪影,才意识到婉儿将他错认成了别人,脸色便有些不大好。
婉儿察觉两人的姿势过于暧昧,忙伸手推开他的胸膛,虚弱地靠倒在床头,复扫视一圈,道:
“这是哪儿?我为什么会在这里?”
薛绍心里虽有些别扭,却还是小心地为她掖好滑落下来的锦被,道:“这是薛府的画船,三天之前,是我将你从洛河中打捞出来的!”
她落水了?婉儿蹙眉,道:“我为何会落水?”
薛绍奇道:“你当真不记得三天前发生了什么?”
婉儿凝眸细思,道:“我好像被人偷袭打晕,之后的事却一点儿也记不得了!”
薛绍点头,沉声道:“想必是偷袭的人将你打晕之后扔到了水里,想要加害于你,却没想到你福大命大,竟被流水冲入洛河之中,我恰好泛舟经过,便将你救了上来!”
“我已经昏迷三日了吗?”婉儿十分诧异,想必她丢了之后,宫里已派了人四处寻找,“请公子将我送入城中!”
她去追踪张氏兄弟,却被人打晕扔到水里,这里面究竟隐藏了些什么,她也把握不准,她只知道她多日不曾出现,宫中必然已经流言漫天。
薛绍打量着她的神色,轻叹道:“这洛阳城你暂时是回不去了!”
婉儿一愣,警惕地盯着薛绍,道:“公子这话是什么意思?”
“洛阳城中贴满了通缉你的画像,城内城外到处是要抓你的人!”见婉儿一脸震惊,薛绍又解释道:“当朝太后身旁的宠臣张昌宗被人杀害在圜丘,禁卫们在他的尸体上发现了你身上的饰物!”
什么?这简直戏文里的情节!想不到她上官婉儿摇身一变,竟沦落为了杀人犯!有没有杀过人她心里自然清楚,看来是有人想要害死她,顺便让她再背上一条人命。当然,这个人不可能是张易之,张氏兄弟虽都是以色邀宠之辈,但兄弟间的感情却是有目共睹。武三思不会害她,当今圣上也没有组织这场陷害的实力。
思来想去,到底想不明白。
薛绍看出她的心思一般,柔声道:“想不通就不要想了,你的身子还很虚弱,要多休息!”
听着薛绍的声音,婉儿忽然一个机灵,警惕地看向他,沉声道:“你已经知道了我的身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