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大人带着人给你修好的是吧?
哦还有李青文,你躲什么?以为躲着我就看不到你了?头几次你娘家那侄儿来闹事,也是谢大人出面替你做主得是吧?”
越往后说,四大爷的声音也就越大,几乎都要忘了他才装过一回晕。
“今天在这坐着的每一个人,哪个敢说自己没受过谢大人一家的恩惠?”
四大爷人虽老,眼睛却还利索,一眼就瞧见了有人面上的不满。
他可不愿惯着,直接喊了名字骂:“老三!你跟你媳妇儿挤眉弄眼干啥!你家那几个娃娃,没吃过人谢大人府里一粒米?没喝过人谢大人府里一口汤?”
几句骂完,没人再敢有什么异动。
“人家明姑娘好说歹说,你们就是不听!脑壳里面都是什么?被浆糊糊住了动不了一下?”
当真是越骂越起劲,四大爷抽出手臂,举着杵棍儿开始指指点点。
“你们怎么不想想,人家一家子人,为了咱们,忙前忙后,为的是啥?不是为了让咱过上好日子吗?
你们倒好,成天的不是说这就是说那,就没见你们那个嘴巴停下来过!
有这功夫,跟着明姑娘多干点儿事,比啥不强?人家明姑娘是能亏待你们还是啥?
说了给你们欠条就是欠条,你们还话多得很!
要不是为了咱们,人明姑娘至于又是劳心劳力,又是添钱涨猪价的,弄得自己手里头余钱都不够给人发工钱?
还真以为人明姑娘看得上你们那三瓜两枣?
少给自己脸上贴金了!
就按我说的来。
那场子在哪你们都晓得吧?明天开始,你,你,你,还有你,都给我早早去那场子上等着!
明姑娘说什么就做什么!
眼睛也给我放亮点,别给我偷懒耍花招!”
一顿话训完,四大爷不见有一点累,转头又对谢家父女两个说道:“什么欠不欠条的,那都是生分话,就由我老头子做主啦!只要明姑娘心里记着这事儿,手头有余钱了,把工钱给人结了就是。”
话里话外的信任,令谢明秀感动非常。
但四大爷越是这样信任于她,她便越是要做好头先的准备,方能不辜负这份信任。
可她刚想开口,却被谢父抢先一步。
“您说得对。”
谢父神色如常,“明儿,还不谢过四大爷?他老人家可是为你解了一桩大心事啊!”
闻言,四大爷笑得更欢了。
摆摆手,他道:“不说谢,不说谢,只要明姑娘心里记着这个事莫忘,老汉就放心了。”
左右瞧瞧,谢明秀神色认真,身子往下福了一福,“请四大爷放心,我一定说到做到。”
几人说完这头的事,四大爷又提起了其他,“老汉刚刚指的几个人,都是会做些木活的,尤其是那个,”手往人身上一指,“明姑娘别看他眼睛坏了一个,他心里可明白着呢!明姑娘有事,找他就成。”
顺着四大爷指的方向瞧了瞧,入目是个憨实模样的男子,对上人的目光,还左右躲了躲之后,才局促地笑笑。
谢明秀回以一笑,收回目光,“四大爷,我都记下了。”
日头越来越晒人,先前还能有点阴凉地方,这会子全没了。
场中坐着的人,不是扯了方巾挡太阳,就是寻了片芭蕉叶遮光。
既是今日的事毕了,那留在这里白受日头炙烤也无益。
左右合计之下,还是由四大爷牵头,
“今天祭祖,是好多年都没有过的事。我们几个老头子也商量了一下,如今地里的活差不多都见完了,事也不见得还有多少,今天咱们大家啊,都好好乐一回!”
用力抵了几下杵棍,四大爷接着道:“东边戏台子那块,熬了粥,蒸了大白馒头,一会儿你们就都先下去吃着。吃完了,就留戏台子那帮忙,等入夜了,咱们全县的人,一起吃肉!喝汤!”
这话一落,欢呼声比方才更甚。
原是以为干坐半日,还要自己个儿回家摸灶洗锅。不想竟已有了饭吃,这谁人不高兴?
欢呼声之下,人群一点一点离去。
在这潮流之中,谢明秀瞧见了独身立在牌坊下的邬二郎。
他的眼睛好似在看她,又好似不是。
可无论是不是,谢明秀也只简单冲他一点头,便扭身与如意说起了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