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滴逐渐大了起来,清脆地敲击在伞面上。
姜澜却浑然不觉,死死地盯着防盗门一边的赵琼。
女人被她看得发毛,下意识软和了几分:“阿澜啊,赵姨其实也听说了,那孩子不是你亲弟弟,那在哪待不是待呢,对不对,这样,你看现在雨越下越大......”
“赵姨家又不方便招待你,你不如还是先回家去,反正我们住的都不远,等回头阿姨再带他来看你,怎么样?”
赵琼自认为已经退了一步,只想赶紧打发姜澜走人,免得引起什么不必要的麻烦。
她话一说完,天边蓦地响起一道惊雷,光影堪堪照在姜澜脸上,越发形同鬼魅。
姜澜一手撑着伞,仍停驻原地。
“那麻烦赵姨让小辞出来见我一面,我跟他说几句话,说完就走。”
赵琼和张秀珠花了一个多月的时间才说服了姜辞,倒是不怕见一面能出什么幺蛾子。
“小飞,过来吧。”
见姜澜脸上闪过困惑,赵琼立马说道——
“他以前那名字太不吉利了,不如叫赵飞,一飞冲天嘛。”
姜澜木然地点点头。
“姐……”
里面很快传出一个怯生生的童声。
小孩倚着门边,露出来小半张脸,甚至不敢直视姜澜眼睛。
姜澜的脸色缓了缓:“你想当姜辞,还是赵飞?”
赵琼一听,不免紧张起来。
小孩眼眶红的一片,一见他姐来了刚想笑,但见姜澜少有这么狼狈的时候,居然又是为了他,当下嘴巴一瘪,小脸皱成一团,登时又难过得想哭。
屋外的雨越下越大,伞面再罩不住姜澜。甚至隐隐有雨滴溅到她脸上,她却恍若未觉,始终睁着干涩的眼睛,不愿错过姜辞任何一秒的反应。
只要小孩告诉她,他不想待在这里,姜澜立马就能把他带走。
管他有没有血缘关系……
这么多年相依为伴,姜辞是她的命。
但姜澜怎么也没想到,是姜辞先不要她了。
“姐姐,你忘记了,我原来也不姓姜的。”
姜澜的眼神瞬间黯了下去,眼底最后一丝光亮也逐渐消失殆尽。
这句话像一把又钝重又滞涩的刀子,慢慢捅穿她整个心窝子,只觉鼻尖、舌底都泛起难以言喻的酸楚。
她握着伞柄的指尖险些脱力,视线从小孩的脸上,转移到因为长期的营养不良,而显得细瘦的身体。
可面前阻隔她的,却好像不只一道防盗门,还有一段难以逾越的鸿沟。
“好。”
她本想语气再柔和些,但还是一时的心灰意冷占了上风。
那一笑,竟然让姜辞听出了冷笑的意思。
*
当天晚上,张秀珠到底心里难安。
她拿了条毯子卧在外边的榻上,就一直守着门口。
不过怀孕的人嗜睡,没撑到一个钟,她就睡死过去了。
直到第二天醒来,见桌上已经烧好的一壶开水,以及厨房锅里还冒着热气的小米粥。
她才确定,姜澜已经回来过了。
接着,她暗暗观察了姜澜两天,见对方始终面色如常,除了和以往一样不常在家,也都照旧去了学校。
就当对方估摸着是在赵琼那碰了钉子,然后想开了。
一周后。
姜澜放学回来的那天,她一声不响从自己的小卧室里搬出那只久违的行李箱。
一如一年前,她刚来的时候。
平常她不在家,张秀珠从没想进去看过。
直到这会,她终于后知后觉,姜澜这是做好了离家出走的准备。
“姜澜,你铁了心要搬出去?!你这脑子是不是坏掉了!!”
张秀珠揉了揉太阳穴,“姜辞他娘的又不是你亲弟弟,你们也都还在一个地方,想见随时能见,你至于,至于为这跟我翻脸吗?!”
模样清丽的女孩弯下了身子,在清理完箱顶上的积尘后,她看向挡在门口的张秀珠,神情冷淡到令人陌生:“我知道家里最近日子不好过,您这样做有您的考虑……算了,其实那天——”
姜澜的目光,陡然落在一旁手足无措的刘家兄妹身上。
“那天刘康说的没错,我就是寄人篱下,这段时间以来,打搅你们了。”
她说这话时,张秀珠的视线不由自主放在了姜澜有些发紧的裤管上。
没想又半年过去,当初那个需要仰着脸,才能跟她对视的小姑娘,转眼开始抽条,已经快跟她差不多高了。
眼前这个如今正值豆蔻年华的少女,四肢纤细,纵然衣服不怎么合身,也不会让人觉得偓促。
她好像,很少会关注这个外甥女。
一年的相处下来,人心都是肉长的,她当然早认下了姜澜。
但多数时候,张秀珠不得不承认,她就是仗着姜澜所谓的省心,打着为对方好的名义,心安理得做了许多决定,却还觉得,对方会一直逆来顺受。
即使是这次,她把姜辞送养给了别人。
刘乐最先明白过来,立马拉住姜澜的手。
“那我以后,还能找小澜姐玩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