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间里满是色彩,明黄色的油漆、红色的毯子、绿色的窗帘。在林间空地的单调乏味的灰色中待了那么长时间后,似乎被带进了真正的彩虹里。看着周围的一切,看着那些床和衣橱,一切都是那么整洁新鲜——他几乎要被一种过正常生活的感觉压倒了,好得太不真实了。
珉豪走进新世界时说的那句话最应景:“我简直惊呆了,我来到天堂了。”
托马斯很难感到快乐,他觉得这么做就是对诺莉和查克的背叛。但这里有哪儿不对劲,一定有。
开车的领头人把大家交给一群工作人员——十来个男女,穿着贴身黑色长裤和白衬衫,头发光洁,脸和手都很干净,脸上挂着微笑。
颜色、床铺和工作人员,这一切让托马斯觉得,一种不真实的幸福感正闯进他的心里。尽管他的内心深处藏着一个巨大的坑洞,那种沉重的悲伤也许永远不会消失——那感觉来源于对诺莉和查克的记忆,两个人的牺牲。
即便如此,即便发生了这一切,即便车上那个女人跟他们说了这个世界的一切,托马斯还是觉得这是自他从传输箱出来后,头一次感到了安全。
床铺已分配好,衣物和卧室用具也都分发到位,晚饭也摆上来了。是比萨饼。真正的、实实在在的、拿在手里会让手指变得油腻的比萨饼。托马斯狼吞虎咽,饥饿压倒一切,他明显感觉到周围人无比满足和放松。
大多数人都很安静,也许是害怕一说话,这一切就会消失不见,不过处处都是微笑。
就连纽特,那双空洞无神的眼睛似乎也开始透露出一股欢快。
托马斯已经过于习惯看见绝望的表情,以至于他面对着张张笑脸,反倒有些不安,尤其是在度过了那么艰难的时刻后。
饭后不久,有人通知他们就寝时间到了,无人提出异议。
托马斯也不例外,他觉得自己能睡上足足一个月。
托马斯和珉豪睡一个上下铺,珉豪坚持要睡上铺;纽特和弗莱潘就睡在他俩旁边。工作人员安排特蕾莎单独睡一个房间,她还没来得及道晚安就被带走了。托马斯在她离开三秒后,就开始疯狂想念她了。
就在托马斯在柔软的床垫上准备侧过头,尝试和纽特说上一两句话时,他被打断了。
“嘿,托马斯。”珉豪在他上面说。
“什么事?”托马斯用余光看见纽特背过身去。
“你觉得那些留在林间空地的人现在怎么样了?”
托马斯根本就没想过这个问题,他的心先是被诺莉、查克占据着,现在满脑子都是特蕾莎。
“我不知道,但想到为了到达这里我们死了多少人,我现在绝对不想成为他们中的一个,怪兽此刻说不定已经吞噬了他们所有人。”
他不敢相信自己说这番话时声音是那么冷漠。
“你认为他们和我们在一起会安全?”珉豪问。
托马斯思考了一会儿这个问题,只有一个答案能够令人坚信。
“是的,我认为我们安全了。”
珉豪还说了其他的话,但托马斯没听见。
他精疲力竭,思绪飘回了他在迷宫的短暂时间,他作为行者的时光,想起自己当初想成为行者的急迫心情——从他来到林间空地的第一个晚上就开始了。这一切似乎是一百年前的事了,真像一场梦。
房间里不时飘过小声说话声,但在托马斯听来,似乎是从另一个世界传过来的。他盯着上铺交错的木板看,感到睡意袭来。他还是想和特蕾莎说会儿话,便硬生生地把睡意赶跑了。
你的房间怎么样?他在心里问,真希望你能在我这儿。
哦,是吗?她回答,和你们这些臭男生在一起?想都别想。
我想你是对的,刚过去的那一分钟里,珉豪大概放了三次屁。托马斯知道这个笑话很蹩脚,但这已经是他能讲的最好的笑话了。
他感到她在大笑,希望他也能够哈哈大笑,很长一段时间两人都没开口。
诺莉和查克,我真的很难过,她最后开口道,我没想到会是这样。
托马斯感到一阵剧痛,闭上眼睛,陷入夜晚无尽的痛苦中。
他肯定很气愤。他说。他不说话了,回忆起诺莉从高墙外跳进迷宫把匕首递给他的那个黄昏,他又想起查克在浴室里吓得盖里不敢废话的那个夜晚,但这感觉真的很痛苦,感觉像是我失去了一个家人,一个姐姐还有一个弟弟。
我明白。
我承诺过——
别说了,汤姆。
什么?他希望特蕾莎能让他好受些,说些有魔力的话,让他的痛苦消失。
别再说那些关于过去的话了,特蕾莎抽了一口气,我们有一半人逃了出来,如果留在迷宫里我们全都会死。
但是诺莉和查克没能逃出来,托马斯说。负罪感折磨着他,他知道,他绝对愿意用他自己的生命来交换他们两个人的命。
纽特怎么样?
他一个晚上都没有说话,老天,我听到他在流泪。
托马斯闭了闭眼睛,那微弱的啜泣声在狭小的空间里回响,他确信珉豪和弗莱潘都能听见,但只是和他一样不说出来,罢了。
这很难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