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贱蹄子人呢。”
“来人啊,给我把这门打开。”
耳边传来不甚清晰的叫骂声,依稀可以辨出是一位妇人的声音。
卫扶桑思绪尚还不清,头皮上便忽然传来一阵刺痛,竟是有人扯住她的头发,将她直接拉下了床。
孟毓是疯了吗?
卫扶桑心中怒火涌起,败坏她名声就算了,还叫别人来这样欺辱她!
她捂着摔痛的手臂,沉重的眼皮终于掀开,周围的景色也渐渐清明起来。
映入眼帘的,首先便是一座三扇松柏梅兰纹屏风。
孟毓的帐里,何来的屏风?
再向四周看,海兰石青桌,梨木雕花椅……尽管成色很好,却依稀可以看出经年的旧痕。
这是哪?
心中疑云升起,可还未经卫扶桑思考,刚刚那声尖酸刻薄的声音便再次响起。
“小贱人,是不是你把我们小姐推下池塘的。”
视线中,浮现一张颧骨突出眉弓高吊的脸,目光中满是不屑,“你这心狠毒辣的贱人,我早说留你不得,偏生夫人心软,便养得你一个庶女这样猖狂,传出去这京城里的人不定怎么笑话咱们广安侯府呢。”
她前一句还在质问,下一刻便仿佛认定似的,指挥着门外两名同样腰粗臂壮的婆子上来抓她。
“给我带走,夫人要亲自审她。”
广安侯府,太后母家?
卫扶桑只觉脑中还是一团浆糊,这里显然不是什么北疆营帐……甚至,她恐怕已经不是自己了。
饶是她在宫中广览世间奇事异闻,也不曾见过这种阵仗,当真是叫人又惊又惧。
卫扶桑不敢乱来,大雍历法严厉,对女子又尤为严苛,若是倒出实情,恐将被人视作妖女处死,还是既来之,则安之罢。
她任由蛮横的婆子拽着她踉踉跄跄地走出大门,只一出门,便被京城的暖意洋洋的春风拂了满脸。
和煦的阳光洒在身上,卫扶桑眯起眼睛,竟有些怔然。
她……终于,回来了吗?
拽着她的两个婆子见人难得的老实,还有些意外,对视一眼,眼中浮现出一丝轻蔑:
“莫不是傻了。”
“之前怕是也不正常,哪家好姑娘会想的到扮作儿郎参加春闱。”
“是呦……”婆子笑嘻嘻地,眼角眉梢都带着说不出的恶意,“还被人在那考场上啊,当众扒了衣服,这下我们二小姐哦,可是彻底嫁不出了哦。”
卫扶桑本不愿多说,可这几句话当真惊心动魄,忍不住挣开来去,问道:“谁干的?”
嗓音暗哑,却意外的悦耳。
“什么谁干的……”婆子莫名其妙,“您自个不要脸面做出来的事,还能是谁做的。”
这几个人嘴上称她一句二小姐,实际讲话却难听的很。
卫扶桑虽说前半生过得并不自由,但毕竟是先皇唯一嫡女,身份尊贵,地位超然,万不是一般王公贵族能怠慢的……旁的不说,就算是到了孟毓账里,四下侍女侍卫也是恭敬有加,何尝受过这种委屈。
只是现在并不是讲这些的时候,卫扶桑轻轻握了握手,发觉掌中的异样。
她生来娇惯,从未做过活,一双柔夷自是养的柔嫩细美,可是这双手却多有薄茧,大多集中在指尖和掌心——倒也不像是做粗活的,反像是常年提笔写字。
再听这两人讲话,约莫便是,这具身体的主人,苦学多年,但因着大雍历法不允,便只得扮成男儿参见科举,却反被人发现?
这……
闻此,卫扶桑脑海中情不自禁地浮现出这具身体原来的主子,坐在矮小烛光下,一字字读那男儿才应学的书。
大雍向来轻视女子课业,寻常人家便不说了,就是那王公贵族,也只教习女儿诗文歌赋,为得便是搏一搏才女之名寻位好夫君。
这寻常里男儿唾手可得的经纶治世之书却是不允的。
卫扶桑心中倒有些敬佩,难得寻常的内宅女子能有这等心性。
一路听这两碎嘴婆子你来我往,她始终不言,心中默默思量着,倒也从中缕清一点眉目。
自己恍然一梦,竟变成了广安候之女,洛慈。
广安候的父亲乃是先帝姑母家的孩子,后来荫蔽得爵。卫扶桑在宫中时曾有耳闻,这位新任广安候是出了名的孟浪,娶了不知多少方妾室,府里夫人又善妒,那些一顶小轿抬进侯府的妾室,大都红颜薄命,未待如何,便早早地香消玉殒。
大抵是上天看不过,广安纵然候妻妾成群,却也只得了一儿两女。
洛慈便是最小的一个,上面还有两位嫡出的兄姐。
想到这里,卫扶桑便有些哑然,再看到这下人对着主子也丝毫不敬的态度,便明白了先前这位女郎生活的有多不快。
一路到了侯府夫人住的南院,路边垂丝海棠开的正艳,风中送来极淡的香气,只是还未走进,便听一阵熙熙攘攘,连着哭泣带叫喊声。
抓着卫扶桑的两个婆子听见这声音,转身却看见那罪大恶极的“二小姐”正认真地看着路旁一束不起眼的海棠花,心中顿时为大小姐不平。
“呸……大小姐待你这般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