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外连天烽火、白骨露野,就连此先还未破城时的毗城内也是人心惶惶、物价飞涨,而一进入赵国境内却是另一番光景。 街道两边店肆林立,当铺、作坊、脚店、公廨人稠物穰,在路上还有张着伞的各类摊贩叫卖吆喝,中间行人熙熙攘攘,孩童穿过人群追逐打闹或是哭闹着要一串糖葫芦,期间牛车、独轮车和挑担的散铺卖一些时令水果和绿豆汤,尽显太平年间的泱泱盛世繁华。 日头渐长,温度挥洒在青砖绿瓦上,茶楼烟雾升腾,嵇令颐坐在里头,左耳听着那些街坊琐事,右耳记着最新的说书故事。 毕竟雍州是赵国边城,魏蜀交战,这消息一日数变,最先传入的除了两方外就是雍州。台上说书还在讲高驰斩来使之事,而底下窃窃私语着一些小道消息。 “赵王吉人天相,未卜先知,听说那高驰听闻城门守卫放走了赵王后大发雷霆,当即斩了一十六人,足以可见高驰居心不良。” “本来毗城应该也不会这么快被攻破,高驰还未来得及赶到毗城,城内就有流言说有内鬼隐藏其中,令牌失窃。军队本就是各方军力临时聚集,各自听令,这消息一出后底下开始互相怀疑,像群散沙一般,如何能赢?” “要我说,亏得高驰发令破一城便斩千将,否则按照那夜兵败如山倒的颓势,魏国现在就能在彰城高府上插旗了。” 嵇令颐瞧过去,发现侃侃而谈者主要是其中一位着青衫的中年男子,他面前放着一杯茶楼里最低等的粗茶,一般人来听说书都会点上一壶,而他要了一杯后便无限续白水,那本就惨淡的绿色已经几乎被稀释得看不到了。 她抬手叫来小厮,点了一壶黄山毛峰后送了过去。 那青衫男子陡然闻到茶香,瞪大了眼见这壶茶恭敬放在自己面前,小厮在他耳边笑着低语几句,随后两人都转头望过来。 嵇令颐嫣然含笑:“足下妙语生珠,妾身都听入迷了,故谢以一壶清茶。” 他连忙起身作揖礼:“坊间闲言。” 嵇令颐换到他邻桌落座:“足下可知赵王如何能出了毗城,又为何在半道遭人刺杀?” 那青衫男子道:“听闻其中有当今殿下相助,谁敢亵渎皇权,这不是大逆不道?” “殿下与赵王如此交好,那眼下也随同一起回了雍州?听闻王都的人已经到了此处?” 他摇摇头:“这我不知,只知道毗城箭雨很快因为开战而被魏军反击得自顾不暇,赵王是坐着马车回来的,殿下在不在其中、赵王伤势如何,均未可知。” 嵇令颐追问:“谁的马车?” “魏国。” …… 嵇令颐出了茶馆慢慢往回走,她在客栈呆了五天了,今天是收获最多的一次,方才在茶馆还打听到了那王都接人的队伍听闻蜀魏开战后就未再行路,此刻被赵忱临好生招待在梁州,不知下一步作何打算。 如果叶汀舟落在魏国手里,其实不算好消息。饶遵和易高卓攻占下毗城后第一件事就是开了所有的官仓将粮食运往魏国。高驰放了这么多兵力在毗城就放了这么多的粮食,现在都为他人做了嫁衣。 而饶遵和易高卓对粮食的分配应该是有争议的,按理说最简单粗暴的就是对半分,可是易高卓因为蝗灾颗粒无收,饥荒程度比饶遵要更严重,一定会要求按需分配。 最直观的表现,就是毗城内连续有兵力撤退,最初看到的在后方坐镇的援军也多为饶遵的人。 已经有一方想拿退兵威胁另一方了。 再者,那蝗灾为何而起,嵇令颐大概是能猜个七七八八的,她当初给赵忱临的粮食可没有掺杂这等下作东西,虫卵要不是赵忱临的手笔,要么就是魏国那三兄弟勾心斗角的结果。 若是事发,魏国分裂是必然的,那么叶汀舟在谁手上,另两人就会想尽办法对付他。 嵇令颐回到客栈,心思慢慢明了了:若是想进魏,最快速的方式就是攀上赵忱临与魏国临时合作的“相救之情”,一同去打探消息。 “哎呦,小娘子昨夜受惊了,没有什么财物丢失吧?”掌柜的是个丰腴寡妇,丈夫死后不得已出面做些抛头露面的营生,“老娘也是奇了怪了,我们这里最近几天是不是犯冲,不是醉酒闹事就是进贼,日日不得安生。” 嵇令颐骤然从自己的思绪里抽离出来,对掌柜笑道:“乱世凶年,不太平也是正常的,我无事,谢谢双姐关照。” 双姐接话:“你这样貌美的小娘子,身边连个护卫都没有,在外更危险,如果能投奔什么亲戚就好了。” 嵇令颐的重点没有在最后一句,她眼中透出一点忧虑……是啊,偃刀和程清淮也跟着消失了。 回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