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厢外,体格高大的陈江犹如豪客一般,笑着与众商徒寒暄。
车厢内,糜竺在袖中掐着双手静静思索,辽东的发展显然出乎了他的意料,身为东海豪族,糜竺是深知世家对这个天下的影响力的,他对辽东这种世家荒漠的前途并不抱希望。
他最初来到辽东,其本意,无非是为糜家寻一处天下大乱之际的避祸地罢了。
今日观之,一年不到,辽东气象已经堪比中原州郡,更为重要的是,此地没有多少世家存在,多番超越此时人们见识的制度与政策都在公孙度的威权下得以实施。
公孙度自己或许也没有意识到,他的决策,眼界,以及主政辽东后的变化,给糜竺这些当代士子带来了多少震撼。
陈江今日隐晦的表示独立,并不出乎糜竺的预料,陈江这人本就是出身糜家部曲,能够被公孙度拔擢已经是侥天之幸,若还是与前主家不清不楚,届时,不仅陈江,糜家本身也定然会成为众矢之的。
糜竺目光从窗外人丛中收回,缓缓起身,从车厢壁板内取出糜芳递送来的信函,简单翻阅后,他将信函合在一起,轻轻抚掌口中喃喃:
“陶谦派兵入洛?这厮也想要争霸!如此一来,东海、徐州...应当早做准备。”
辽西,柳城
天色暗沉,黑云压地,入眼处一片灰蒙蒙的。
起伏的草原上,若云团般的羊群缓慢挪动,羊群一侧有持刀挎弓的青壮守卫,马背上不时有石子抛出,渐次改变着羊群的迁徙路线。
“踏踏踏”
有骑士自远处打马而来,行至不远处,立即被附近山坡上的马队截住。
“大人,北方部族有消息传来。”
楼班带着气喘吁吁的使者急行,赶到了正在山上观察部族立营的丘力居跟前。
“唔,何事?”
丘力居没有回头,直愣愣的望着远方,闷声回道。
楼班得到北方消息时本来很是兴奋,待近到身前,见到了眼前风中的老者时,他却不禁鼻头一酸,眼前的丘力居光从身材面目上,哪里能够看出那个纵横汉地边郡数十年的乌桓大豪,楼班一愣,继而心中感慨:“父亲,也老了。”
好在他也经历过部族政治教育,知道草原人不能轻易表露情感,吸口气压住胸腔热气,拱手道:“大人,近日有不少头人南下,皆传递踏顿族兄送来的情报,言称公孙度欲要伐我。”
“哦?”
丘力居那浑浊的眸子动了动,此前他就有收到这种消息,只是,多疑的他并未放在心上,从自己收集的情报上看,公孙度上任以来内战外战打了好几场,以他自己对汉人的熟悉,汉人与草原人不同,最讲究一个休养生息。
他实在想不明白,公孙度有急于攻击自己的理由。
“怎么说?还是那赐田土,修官道,整兵甲,对我等威胁甚大那番说辞吗?呵呵,照这么说,对我等威胁最大的应当是在渔阳上谷大兴农商的刘使君才对!”
丘力居冷笑一声,摇头道,那些使者口中的话语含糊不清,不成逻辑,让他不以为然。
说到这里,丘力居顿了顿,看了眼面前神态恭敬的楼班,皱了皱眉头,眼神中带了一丝忧虑,轻声询问道:“有踏顿的消息吗?”
楼班压住脸上的喜色,径直摇头:“没有!据逃回来的使者禀报,他们与踏顿分路逃跑,各自都不知对方的踪迹。踏顿族兄,恐怕凶多吉少了。”
“哎!这叫什么事啊!”
丘力居胡子一抖,跳脚气道:“出使就好好当个使者,刺探交给手下就行,用不着以身犯险啊。就算有敌意,我谅公孙度也干不出劫杀使者的丑事来!哎,怎能犯下如此差错?”
看得出来,丘力居对踏顿极为看重,这位侄子不仅勇武出众,在部族中威望甚隆,事最好的继承对象,而且此人是胡部中少有的善谋之人,辽西乌桓交到他手里丘力居也能瞑目。
至于眼前的亲生子楼班?知子莫若父,楼班虽然不错,但想要在群雄争霸的时代生存,其人万不能与踏顿相比。
踏顿一旦身故,将会对辽西乌桓造成多大的影响?丘力居不敢想象。
楼班见到父亲大发雷霆,他一边因为踏顿的失踪而感到快意,一边心中又积聚酸楚:父亲最看重的,始终还是那个族兄。
“咳咳!”
丘力居骂娘的声音渐渐消散在风中,寒风一吹,老人家的身子骨有些坚持不住,急促咳嗽着,眼见着就要倒下,眼疾手快的楼班赶紧上前扶住,却见此刻丘力居眼睑轻颤,手脚抽动,胸腔急促的喘了几下,忽地垂下脑袋,没了声息。
楼班大惊,抱住父亲身子,大声呼道:“大人!你醒醒。”
散于四周的护卫见状大惊,立时上前,手忙脚乱的簇拥着二人进入部族大帐。
没多久,就有脸上涂有诡异图案的巫医来到,干枯的手掌掰开眼皮、扒开嘴唇,几番细致的检查后,对在场的头人摇头道:“大人这是得了风疾。”
“什么?怎会如此?”
“怎生是好?”
在场头人尽皆大惊,楼班更是如此,他虽然觊觎父亲大位,却还未生起过暴力夺位的想法,此刻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