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一晃步入尾声,天气也渐发变热,因江皇后生出的风波也在盛夏的到来前悄然流逝。 椒房殿恢复如常,不同之处在于,正大门一年内不允许打开,吃穿用度只允许从角门递给殿内的宫人以及,清宁公主从今往后,大抵再也不会踏入椒房殿。 端午临近,礼部着手准备,依照天子的意思,西凌使臣尚在东京城,不宜怠慢,遂将今年龙舟竞渡的地点定在京城东门内兴庆宫龙池,夜里于花萼相辉楼宴饮群臣及西凌使臣,时日长达半月。 是日抵达兴庆宫,离天黑尚早,秦相思在四周随意乱逛。 心情算不上好。 江皇后禁足的旨意下达翌日,秦相思终于在慈安殿见到了清宁,也头一回看见女孩满身的伤痕。 撇去四肢,头颈,凡隐于锦衣之下,皆无完卵。 秦相思倒抽一口气,不可否认,她被吓到了,第一天直接打道回府,夜里辗转反侧,按捺不住牵挂的心,接连几日陪伴女孩身边。 回到东祁数月,侄女侄子相继来往春风殿,唯清宁例外,秦相思觉得自己不该厚此薄彼,身为姑母,她理应有照拂晚辈之责。 太皇太后见状,未执一词,幽幽叹口气,默许了秦相思的行为,因为拦不住,也没有理由阻拦晚辈去照顾另一个年幼的晚辈。 就这样过了七八日,小公主的伤口有所好转,但她不喜言语,每次见秦相思都是睁着圆溜溜的眼睛,沉默至今。 令人欣慰的是,清宁不再排斥乳母之外的人抱她,秦相思头一遭将女孩抱在怀中,惊讶于她的瘦小,有那么瞬间,竟觉得小孩没有什么重量。 端午之行,秦相思打算带上清宁,心想侄女从前总是呆在屋子里,应该尽量见些外人,尤其是年纪相仿的孩童,交一些朋友,也许,清宁就愿意开口说话了。 诸如端午之类与群臣同游的盛况,不乏年纪尚小的男孩女孩。 秦相思之所以有此想法,概因她深有体会,儿时备受疼爱,但也颇感孤单,原因无他,偌大的皇宫与她同龄的唯有宫人,但宫人怎么可能,又怎么敢与长公主平等相待,他们永远是小心翼翼,低头臣服。 她只能一个人玩,直到后来,年长三岁的时无度进宫,与她相伴。 带清宁出宫的念头没能如愿,太医表示天气渐热,孩童聚集难免嬉戏打闹,若不小心磕着碰着了,得不偿失。 想到半个月,偌大的皇宫唯清宁一个孩童在,秦相思感受深受,不免有些怅然。 当然,不止于此。 江皇后禁足一事刚过去没多久,皇兄已经准备与臣同乐,这与她印象里与皇后伉俪情深的皇兄有所出入。 陪伴侄女那些时日,她亦不曾遇见皇兄来慈安殿探望清宁。 更别说江皇后伤虐清宁在秦相思心里,仍然有待商榷。 相同的想法的人不止秦相思,皇宫许许多多的老人何尝不作此想,正因为亲眼目睹江皇后待明月长公主,清和公主疼爱有加,所以更对皇后虐女表示怀疑。 更有甚者,事情发展到如今,已然开始猜想皇后是否遭人诬陷,不然何以解释陛下仅罚闭门思过一年? 两天前听到这般流言,秦相思不可避免心头颤抖了番。 皇兄的态度表示得清楚明白,她不便再去跟前烦扰,只得兀自苦恼着。 在兴庆宫各个地方兜兜转转,秦相思心不在焉,不留神差点撞上一堵肉墙。 “长公主殿下。” 清澈的嗓音伴随微醺的夏风袭来,稍有凉意,如同一场及时雨,恰如其分地阻止了秦相思与声音的主人相撞。 两步站定,秦相思赫然抬眸,对上清润仿佛经由湖水澄洗的眼眸,干净无比。 “小裴大人,好巧啊。”露出一抹半笑不笑的弧度,秦相思左右张望,才发现自己不知何时来到了大同殿,百官临时处理公务之所。 而天边,日落西沉。 裴翊拱手行完礼,看见她怔愣的神色悄然而逝,杏眸仍在微微瞠着。 温和的眉眼微微眯起,“公主殿下,您脸色看上去不太好。” 秦相思瞪大了眼睛,支吾着,“有,有吗?” 兴许疑问的神情略显懵懂与迷惘,裴翊唇角微扬,抬起手指了指自己的脸,提示她的心事都写在了脸上。 如饮醍醐的秦相思摸着脸,轻轻咬起下唇。 “我……”想说些什么,却不知该如何开口。 哪怕朝堂悉知,毕竟牵涉皇兄家事,她与一个外臣谈论似有不妥。 始料未及,裴翊洞悉了她的心思